或许程杞最初呈上八百里军情急报，是想试试起兵有无可能，于是便有了南阳哗变，故意请求朝中救援一说。

这也解释了为何程杞眼下暗自在宛城屯兵自重。他表面上是向朝廷示警祸乱请援，实际上是计划打着收复南阳的旗号，引得众军集结铲除南阳军！便是事后朝廷追查，他程杞也无可指摘。

若陆家军因此受创，天后也绝无可能再会翻案，南疆只会更加仰赖程杞与余下的南阳军！

这个程杞，实在心思狠毒，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陆离想到这里，脑中“嗡”地一鸣！

天后派出的钦差便是试金石，十之八九程杞沿途安插了探子……他越是认定自己将要被取代，为新帝所不容，就会越迅速地一举摧毁陆家军。

莫青见陆离蹙眉不语，疑他是年轻怕事，扯着嗓子高声道，“程杞那厮惯拿陆家军当活靶子，千方百计得让咱们去送死！这些年不知折损了多少骑兵兄弟！”

“咱们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就活该做靶子？敢问郎君，朝廷是非要除了咱们陆家军才罢休么？这些事你究竟知是不知？！管是不管？！”

此一番话字字涌气，说到最后，他的一双眼都爆满了血丝，人已抖得不能自持。

“莫青！说甚么呢！？”刘大春见莫青口无遮拦，即刻将他喝住，“这些事与郎君何干？不得对郎君无礼！”

微一沉默，想陆离作揖道，“郎君，莫校尉心直口快，您别将他一时激愤之言放在心上。”

陆离抬了下手，道，“这里没有外人，有话但讲无妨。”

刘大春大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陆离一眼，“亏得郎君体谅。相信郎君今日前来南阳一定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朝廷若要查证此事，我等绝无二话。”

又一脸诚恳地问道，“郎君方才所问，可要呈文？”

陆离一愣，道，“杨金会写，你们只需把粮饷被劫那日的情形叙述阐明，余后只需各人署名即可，权当一份证词。”

刘大春心知陆离这是在帮陆家军，于是应道，“如此甚好，有劳郎君。不然下官一个粗人，三天怕是凑不出一个字来。”

陆离淡淡“嗯”了一声，像是想到甚么，忽然问了句，“方才我们来时，城门何故紧闭？”

刘大春斟酌了片刻，刹那间忽得反应过来。

他“啪”得一声拍案而起，脸色遽变，“我知道了！这定也是程杞在暗中捣鬼。我就说，匈奴细作何故非要扮作朝廷钦差？”

他看向陆离，眉头紧皱地拱手道，“郎君有所不知，程杞自到了宛城以后，估摸是惧怕匈奴主军来袭，以征收秋粮为名滞留不归。但几日之前，他特意遣人飞报下官，说近日会有匈奴细作伪装成朝廷钦差，让陆家军严防死守。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奶奶的！咱们差点着了程杞那厮的道了！”莫青也明白过来，当下破口大骂道，“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对朝廷钦差下毒手！”

刘大春步至陆离面前，低声道，“郎君留在此地太危险，下官此刻就安排一队人马，护送郎君离开南阳罢。”

可陆离却摇头，“不妥。”

先是南阳城外的粮饷被劫，引匈奴军上钩，想要借机除掉陆家军。如今又假借细作为名,将陆家军推上风口浪尖，要以此杀掉钦差。

退一万步讲，即便素日有嫌隙，对苦守南疆的陆家军，下手也不该如此狠毒！

在程杞的眼底，陆家军兴许都不算是人。

他沉下一口气，正色对众人道，“接下来本官要说的话十分重要，大家必须记在心里。任何一个人也不能告诉，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刘大春看向陆离坚定的侧脸，蓦地发现郎君不知从何时起，已彻彻底底有了陆家军主帅该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