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天后，是任霄的未完之志，也是萧仁的最终目的！

“因为她实在是该死！你也曾被作恶之人辱于足下，被掌权之人视若蝼蚁，可曾有过不忿？这样狠心凉薄的人，你觉得她不该死吗？什么逆天而行，什么诛灭九族，我都不在乎，只要能杀掉她，我什么事都肯做！”

锦初听完，眼中有伤惘之色，低声问道，“师傅是否顾念长公主，才手下留情的，对么？”

萧仁两颊的肌肉绷紧了一下，目光幽幽道，“微微，你难道还不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他自胸口震出一笑，“而今我流落半生，这些年与家人天人永隔，是司马氏将我逼至绝境。我无一日不在筹谋，从来没打算放过司马家的任何一个人！”

“太子不甘心这么多年为了他人做嫁衣，我便想到可以借此大做文章，所以才联合他设计了用父子毒在祈福大典的香烛里下毒。”

原本只要天后焚香拜天，点燃香烛，整个内殿里之人将会无一幸免！

“太子事先用沾了水的纱布塞进了鼻子，按理是绝不可能有事的。但可惜他久服丹药，这丹药含了大量金石之物，当日冲撞了血脉因至发病。”

“可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天后突然顾念起太子，要与他一同提前离席。竟是天意弄人！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偏偏错过了。”

萧仁嘴唇剧烈颤抖，喉口窒住，久久无法说话。

锦初抬头望着他，午后的阳光正斜射进来，照得她一身通透，无瑕无垢。

她光芒刺目，在这一刻，萧仁忽然觉得自己不敢直视。

他闭上眼，十年前无以复加的伤痛，十年下来如影随形的噩梦，在脑海一一浮掠而过。良久再睁开眼，他的面容显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咬牙道，“但这事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凭什么，他们就可以随意摆布我至亲者的命运，将我全家打落地狱？”萧仁仿佛自言自语的，极低极低地续道，“微微，十年了……已经够长了。我，就算赔上自己的命，也一定要报仇雪恨！”

他的声音平静至极，仿佛他口中讲述的，并不是谋刺皇族的重罪，也不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锦初凝视着萧仁的眼眸，忽然开口道，“我倒也想问问，师傅做这些，究竟是为自己而做，还是为家人而做？”

“对于那些中毒的官员，在此局之中无辜殒命之人，以及他们的家人，师傅心中可有一丝同情怜悯么？”

“那个一心好医庇佑苍生的萧仁哪里去了？彼一时父亲出事，那个鞭笞我保有初心的萧仁哪里去了？你后来辛辛苦苦与我推演医理改良古方是为了甚么？通宵达旦与我一起救治吐蕃国主又是为了甚么？”

“天后若是暴毙，留下一场乱局，太子和二皇子两相内斗，必致朝政不稳。届时边境难安，最后遭殃的是谁，得利的又会是谁？”

锦初的声音愈转激昂，面上也涌起了浅浅的潮红。

“师傅，你以为你这是在报仇么？不是的，你只是在泄私愤，为了出这一口气把更多无辜的人搭进去。你口口声声说天后狠心凉薄，试问此时此地的你又比她有情几分？你这么做，跟当年的天后到底有甚么区别？”

她句句严词如刺肌肤，萧仁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她的双眸里有清澈的水光，乍看上去，以为是泪。

其实不是。

那是心怀敬畏的赤，是悲天悯人的晖。

锦初道，“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师傅的家人护佑。让师傅不忘家人，是为有情，让师傅行医济世，是为有义。师傅尝教我不忘初心，眼下何不回头是岸？”

萧仁缓缓低头，凝视着自己十指修长的双手。这双手，究竟，还要染上多少血腥呢？

他面上浮起有些苍凉的笑容，“你说得对。我这一路走来，是非黑白早已分不清，可能我不止骗了你，甚至连自己也骗了。但我力竭至此，纵是有负情义，亦只能是负了。”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再说些甚么，只听门被推开，自外间进得一人。竟是陆离带着大理寺侍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