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日呼延宴大义灭亲,将哥哥的秘密告诉赞松,曾与他交换了一个约定,若是未来有人借此向呼延家发难,赞松须保他与保呼延家平安。
这是呼延宴的未雨绸缪,哪怕有一日他触怒于他,他想动他,也要碍于此事作罢。
刚经历变故的呼延宴犹自惊惶,跪在地上,不敢应声。
赞松双目紧盯呼延宴,忽地笑了笑,“你以为凭陆离之智,会查不出这案情里头的猫腻?只怕今夜之后,大理寺便会拿着弹劾二皇子的状子,呈予天后。”
“还是你以为二皇子真心与吐蕃合作?不过是相互利用。待到有一日陆离把刀架在他司马炎的脖子上,你信不信他第一个将脏水泼到吐蕃头上!”
“你又为何要信朕?因为你比嫡兄聪明一点,他自作主张引狼入室,你尚且懂得为自己找一条活路。朕之所以此刻还活着,也是因为你肯拿命保我。”
“朕既借了二皇子之手清肃了使团中的主战派,而今之计,朕要再赌一次!赌得筹码与大晋议和,赌得使团全身而退!赌得吐蕃大业达成!”
只因他知道,此时抛出呼延吉非但不会引火烧身,反可能博得天后的怜悯。使臣之局周密万分,暗伏重重,唯有蹚下这摊浑水,才能真正得撇清事外。赞松真正想赌的是,抓牢二皇子拿捏天后,而用呼延吉障陆离的目!
“呼延宴,你是虎将,朕不愿你臣服折了心性。因此再问你一次,可愿随朕赌这一局?为了大业,舍身忘己,万死不辞!”
呼延宴听了这话,嘴上忙不迭赔罪应是,一头砸在地上,险些磕出个坑!竟不知怎么让面前的小国主满意才好。
君臣之约,是赌,是约,也是饵,更是谋。
这一场豪赌,小国主已将皇权、乃至自身都算入局中。
罢了,他呼延宴不过是呼延家区区一名庶子,赌上一条命,赔一回没死,以后已是赚得了。
赞松满意得点了点头,负手而立,“前法已然奏效,但这一回,只会更艰难,你务必要以大局为重配合大理寺审案。”
他绝不会对一个有异心的属下放心,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手上究竟握有几个筹谋。但凡他想要的,会尽全力去争!要用之人,也必须严防死守,绝对控制!
扫过手上密函,令目色在一瞬间变得哀伤,赞松又道,“你的兄弟不会白死,我的兄弟也不会白死,吐蕃会记得他们今日的付出。”
他当日入二皇子的局,其实是一个选择。
即便是依律惩治了呼延吉,焉知二皇子不会再找他人?又或再安排其他杀招?彼时吐蕃势弱,人为刀俎。
或若是因此揭发了二皇子,岂知不会卷入更大的纷争,乃至惹恼了天后?他们只有数十人,对面却是大晋所有的人,敌众我寡,我为鱼肉。
这些他都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的事,他从来不会做。
因为他自小就知道的道理是,活下去。
人只有活着才是最当紧。
故此,当断则断,兵行险着,突破敌阵!
好的猎手,不惮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呼延宴听完赞松的话,半晌没作声。
片刻,竟对着赞松一丝不苟地磕了三个响头。
因道,“臣下谢过国主,因国主高智,才在危难之际参破全局。”
“臣下未能为国主分忧,还要国主分神,实在罪过。”
“臣下已全然明白,国主这么做,都是为了吐蕃!”
这事听起来离奇,然而如今跳出框来想想,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从一开始利用二皇子的计策,不动声色地清缴了使团中的敌对势力,眼下打算浑水摸鱼地递架梯子给天后,将议和所有的阻碍彻底扫净,更将议和往对吐蕃有利的方向推。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当初二皇子设计使臣案环环相扣,国主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参破玄机,反设了这样百转千回的一个局。他小小年纪,如何能如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