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排在位末,闻言一愣,未料自己来迟一步,竟已议到了调兵一节。
二皇子面带忧色,“禀天后,得及早调兵,先前我朝与吐蕃议和,东境军队撤了近五万大军,再加上军中将领身故的身故,告假的告假。如果吐蕃因国主一事兴师问罪,河东堪忧。”
天后“嗯”一声,转向裴康问道,“河东裴家军现在布在哪几处?”
裴康答道,“布在泰州与岳州这二处,臣已将其余的兵力回撤到了四镇。”
踏前一步,又道,“回禀天后,不过臣认为,调兵布防一事言之过早。”
太子摇了摇头,插嘴道,“儿臣以为,从三川发兵令至东线,与火灾消息传到吐蕃差不多时间,如果不及早发出布防令,严防吐蕃攻打,万一有个战事,可就有些措手不及。”
大晋自立国以来,军政一直是历朝天子心中的隐忧,掌权之人无不以兵谏夺权,故此谁也不肯轻易释了兵权,话里话外都是为此,二皇子如是,太子亦如是。
二皇子点了点头,“皇兄说得有理。”
天后借河东案的名义,已对军中进行了一次大的清洗……他多日以来筹谋借重夺兵权之事,今日事故于他而言极可能是个良机。但今见天后尚未表态,怕犯了她的忌讳……遂按定心思,不再言语,转而静观其变。
太子和二皇子都如此说,裴康不好即刻反驳,正思忖间,天后已问陆离,“陆卿的意思呢?”
陆离沉声道,“回禀天后,兵可调,但不要大动。太子顾虑得也有道理,臣倒是建议仍将裴家军往河东调,此前裴家军与吐蕃大军多次交手,极富经验,只需将军中原来的副手升为正将,暂时接任暂缺的将领职务便可。这样一来不用从其他重镇调兵,引起吐蕃强烈反应,二来兵增东线,以防生乱。臣怀疑,此次使臣馆失火,是有人刻意所为,意在破坏和约,搅乱两国局势,而坐收渔翁之利。”
其他人听了这话,纷纷接口。
“回禀天后,臣也有此怀疑,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偏偏就在要签订和约的前一晚失火,实在太过蹊跷。”
“回禀天后,这使臣馆防卫森严,外围还有禁卫军的上千人马,怎么可能在这上千人的防卫下潜入使臣馆放火呢?这里面只怕大有文章。”
陆离眉头一皱。
果然话音未落,陆昭已出列跪于御座前,连声请罪。
天后寒着脸道,“陆昭,怎么会出个这么大的纰漏?!”
陆昭听天后语气阴森,忙以头叩地,“回禀天后,臣的禁卫军只能在使臣馆外围防护,馆内情况一概不知。此次吐蕃小国主脾气又怪,连一应生活用品都只准臣的手下送至门口,更将使臣馆内原来的侍从悉数赶了出来。如是人为纵火,只可能是吐蕃内部之人所为。”
众人听了皆捋须不语。城防不利是事实,小国主受伤,未尽护卫之责也是事实,这铁板钉钉的事实,每一条都足以治他死罪,就算被撤职也已是格外开恩了。吐蕃即使不动干戈,但问起罪来,总得有个替罪羊,故而看陆昭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死人。
天后的目光落到陆离身上,淡淡道,“陆卿,你刚从火场赶回,此事你怎么看?”
陆离没想到天后竟会拿此问来问自己,张了张口欲回答,才发现心头有千言万语,此刻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陆离知道,以陆昭的个性,他宁肯被革职、被治罪、甚至身陷囹圄九死一生,也不愿欠自己半分人情。
陆离开口,声音竟有些沙哑,“回禀天后,臣以为……”
“不必说了。”
他话未说完,便被陆昭打断。
“臣陆昭,领罪谢恩。”
而后撩袍跪下,伏地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