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来客(下)(2 / 2)

再嫁大理寺卿 加减分 1470 字 2个月前

与此同时,裴康上任两月之内大败吐蕃,朝野四惊,老一辈的武将无不感慨后生可畏。

但大晋虽胜,河东也有上万将士血洒边关,天后于是下旨特允裴康回三川述职,意在犒赏安抚河东军,并正式任命河东太守。

裴康接到旨意,竟生出一种恍惚感,比起朝拜天颜,他其实更期待的是再见故人。

落雪霏霏,回三川的一条官道格外泥泞。

须臾,一道沉闷的巨响接踵而至。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震颤,起初虚怀若谷、不露锋芒,到后来愈来愈近、愈来愈响、直至铺天盖地。河东裴家军破空踏地而来!其势头如波澜**漾、锐不可当,连地面石子也随之隐隐振动。

裴康受命来三川,带着一支亲兵到三川城外二十里时,堪堪比吐蕃使团早到一步。人数不多,便先住进驿站,命其余人等原地驻扎。

鼎鼎大名的伐东英雄,下榻驿站,驿站从官吏到小厮,都积极招待。

裴康于是便在驿站最好的房舍中住下。

不多时,沐浴的木桶便被抬了进来,小厮混着热水与凉水调好水温,在一旁放了皂角粉与布巾才安静地退了出去。

脱下绒衣大氅搁去一旁,露出里头一身天青色曳撒,便听到了“笃笃”的敲门声。

“这里不用人伺候。”裴康沉声道。

门外人没有说话,可是依旧轻缓有节奏得敲门。

裴康拉开门,“说了不用……”

门外,一身粗布衣裳的薛甄目光盈盈地站着。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微垂的眸光是迷离的,抿紧的唇角微微轻颤,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

两边的亲兵毕恭毕敬地对裴康行了个礼。方才遇见薛甄他们都吓了一跳,原都尉的未婚妻,河东上下谁不认识。今日见她一副有备而来求见都尉的模样,他们也不敢往死里拦。

裴康看他二人一眼,道,“你们在此守着,我单独与她说。”

薛甄先进了屋内,低头婉道一句,“给都尉请安。”

裴康披着发,剑眉冷目。

关上门,转目看一眼薛甄,而后目光越发冰冷,含箭一般在她脸上擦过去。

薛甄埋头站着,感受屋里的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形成压迫的气势。她顿时觉得时不我待,像是要抓住救命的稻草,将什么尊严什么骄傲尽数抛去九霄云外,弯了膝盖径自跪下去,低声泣道,“裴郎,求你……收留我。”

老天爷抛弃她了,教她嫁到沈家。父亲也抛弃他了,至今杳无音信。但这是曾对她矢志不渝的男人,她知道他来三川的消息就从沈家逃了出来,侯在这里,是想要再用自己再赌一把。

她分明听到一声冷笑,那笑里多有嘲讽,而后便是一句,“薛大小姐,这是要琵琶别嫁么?”

这种鄙夷的语气让她如芒在背,薛甄的眼泪夺眶而出。却在方才瞥见热气腾腾的浴桶,她一手拾起布巾,一手去扶他的袖,声音柔柔切切,“甄儿伺候裴郎沐浴,从今往后愿侍奉左右一辈子,为妾为婢……”

“你想多了。”

不等她说完,裴康便退后一步,将袖收去身后,“你我婚约已除,与你实在没什么关系。且再说,你是沈家的人。我身旁不可能,也决不会再容得下你。”

他这话说得直白,薛甄的颜面被驳得**然无存。

脸一霎时红一霎时白,揪着手帕,慢慢咬紧唇,“裴郎,我知错了,真地知错了,你重情重义,求原谅我一回,你我从头来过。”

“重情重义?”裴康漠然道,“既是当日拿我的真心做泥碾,算计裴家成了河东的笑话,如今还来说什么从头来过。”

“但我不辱你,也不杀你。因为我怕脏了我的手。”

然后负手高喝,“来人,把薛氏带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冷冰冰又下令道,“从今往后你再敢擅自接近本都尉,定惩不赦。”

薛甄捂脸哭着不肯离去,守在门口的亲兵只好将她拖架了下去。

屋内又安静下来,裴康微微别开眸光。

想起当日陆离对他说,对的事都不容易做。是他令他重新立志,在疾风密雨中挥斥方遒、信马由缰。不仅给予了他立身之本,更给予了他安命之本。

古人也云,“挫其锐,解其纷,合其光,同其尘。”原来成长,就是自会离去。原来拼尽全力,并非为了加官进爵。而是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可以堂堂正正得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