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站在檐下,淡然道:“一点小伤。”
声音低沉柔和,有意要叫锦初安心的味道。
但暗紫官袍之上明明可见血迹斑驳,有的地方似乎已经干涸,有的地方仍似染着鲜血。
锦初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心“咚咚咚”直跳起来。
好半晌,她才稳住自己,屏住呼吸,步得近了去探陆离手腕上的脉搏。
这一回,陆离没有拒绝,格外乖顺得伸出手掌,还俯下脸辨了辨锦初的神色。
陆离的手修长而温暖,骨节正直。
脉搏强劲有力。
锦初心里有了底,松出口气,轻声道,“请大人移步进诊室洗伤口上药,小女为您包扎。”
说罢,再不等陆离反应,轻轻拽了他的袖口,将他一齐带入最近的一间诊室之内。
随后指着一把椅凳让他坐下,径自去取药箱、写方子。
陆离愣怔得任她牵着自己进了屋内,安静得坐在椅子上,十分听话地看着锦初忙忙碌碌地准备棉布、清水、药粉……还不忘燃起一炉天竺佛香,嘱咐嬷嬷依着方子先去煎药,再去灶房烧一锅开水。
看到她有条不紊地穿梭忙碌其间,陆离竟有一瞬忘记了腰间火辣辣的酸痛,唇畔浮上些微笑意。
待锦初将这一应家伙事儿都准备好,重新掩上门,直愣愣坐到陆离对面,忽然肃容道,“陆大人,病人不避医者,您可明白这个道理?”
陆离愣了愣,片刻,同样一本正经地答道,“明白。”
锦初想了一想,解释道,“您伤在腰际,须得先除了这一身的袍服,才好上药。”
陆离诚恳地点头道,“本官伤在要处,大概不怎么好自己来。”
言毕,果然吃力得抬起了双手。
锦初只得低下头,心无二致得帮虚弱的他解开外杉的纽扣、腰带、衣带,脱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件薄薄的中衣。
雪白的中衣上,赫然有大片令人触目惊心的黯红血痕!血迹模糊,竟是已经将布料和伤口黏在一起了。
锦初看着陆离微微苍白的仰月唇,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您方才还盯着我上药,自己伤得这般重,竟是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陆离垂眸不言,良久,淡淡道,“大概是,习惯了罢。”
伤痛如何是会习惯的东西?
锦初撅起嘴小声说道,“可是您受伤了,家人会很心痛啊。”
观他这副好不放在心上的神色,让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忍不住以一种过来人的态度无奈得说起来。
然而,陆离只是安静听着,并不反驳,却也并不附和。
恍惚间他仿佛忆起,曾经有这么一个少年,因为是罪臣之后,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在无边的孤苦里独自漂泊了良久。似这等的皮肉伤也不知挨过多少,就算是一剑贯穿了,也要不了他的命。
“您别动啊,小女先帮您清理伤口。”
直到锦初的声音响起,才将陆离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大概因为陆离一直注视着远处并没有搭话,锦初想着他或许是没有听到。便先去用温水浣了两块干净的棉布,俯身摆在他面前,先将干血化开,等到腰侧的血色晕染开了,再解开最后的衣带,又将衣襟撩开了,贴着伤口一点一点将衣料和血淋淋的血肉剥离开,最后将中衣全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