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沈部长真的一心为戚海棠考虑的话，对于戚海棠这番带着几分示弱几分暗示几分讨好的话，沈部长应该就坡下驴，义正严词地表示自己绝对对城主没有任何不满，并且坚决维护戚海棠提出的海棠城计划。

然而，令戚海棠失望的是，纵然距离她发出改变信号的那一刻，也就是她召集六部开会的那一刻，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但沈部长似乎还沉溺于往昔大权在握的荣耀中。

整整两个多月的时间，并没有令沈部长改变态度，反而令他愈发强硬。

他似乎以为戚海棠仍然如之前一样，怯弱不堪，今天来是来求得他的原谅的。

于是，沈部长冷哼一声，直接踢倒了戚海棠精心搭建的梯子，指着计划书道，“这份计划书我已经看过了，处处天马行空，毫不考虑实际，城主太胡闹了。”

一时间，戚海棠竟有些愣住了。沈部长竟然将计划书批评得一文不值，丝毫不在意城主的威严，莫非……沈部长真是想提前退休了？

戚海棠的表情给了沈部长错觉，沈部长以为自己一句话足以令城主羞愧不堪，便轻咳两声，道，“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城主，那些个副部长我看也得通通换一遍，都是些只会拍马屁不能干实事的主儿。”

“那依老师来看，我应该如何做？”戚海棠没有为沈部长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的行为生气，反而虚心求教，她实在是想听听沈部长究竟在想些什么。

沈部长语重心长道，“自然是恢复原状，再将那些个副部长贬职。”

“就这些吗？”戚海棠不可置信道。

沈部长肯定地点点头。

戚海棠没有再与沈部长争辩，今天聊了几句，她想她已经足够了解沈部长了。

曾经，戚海棠无数次设想过沈部长的性格。

或许，沈部长是真的记住了老城主的所托，就像诸葛亮那样，为海棠城的发展鞠躬尽瘁，尽管原城主像阿斗一样扶不起来，但沈部长仍然稳稳地稳固了统治。

也或许，沈部长是弄权者，野心者。在发觉原城主的懦弱不堪后，他就想方设法计谋频出，慢慢让苏家人占据城主府，再图谋其他。

而这两个月，沈部长始终按兵不动也让戚海棠对沈部长更为忌惮。

毕竟，一个情绪一眼被人看到底的人不可怕，但表面微笑背后捅刀子的人却让戚海棠不寒而栗。

直到今天，戚海棠真的见到了沈部长，才发觉沈部长其实很简单，简单到戚海棠一眼便能看穿他。

当然，这或许跟游戏的算法有关，毕竟，沈部长也只是个游戏NPC罢了。

既然如此，戚海棠便不准备按之前的计划与沈部长周旋，而是大大咧咧地对沈部长道，“您接着修养身体吧，别担心其他事，我会处理的。”

说完，戚海棠也不管沈部长是何表情，拉着莲藕的小胖手就出了屋子。

院子中一群人或坐或站，戚海棠没有给他们半分表情，只跟莲藕道别后便走上了回城主府的车。

-

回到城主府后，戚海棠第二次去找沈燕冰。

如今天色已晚，戚海棠便随口扯了个邀请沈燕冰看星星的理由。

意外的是，沈燕冰这次见她时竟然难得的脸上带了笑。

戚海棠又有些发愣，沈燕冰长得实在是好，不笑的时候如山巅上的雪，一笑起来就如同化雪后汩汩流动的清泉。

因为要观星，两人便爬到了屋顶上。

正值冬日，天气还是很冷的，戚海棠正想叫何禾禾给自己送件大衣，沈燕冰已经抢先一步将自己穿着的斗篷样子的衣服递了过来。

戚海棠推拒了几下，便在沈燕冰的眼神下将衣服披到了自己身上。

戚海棠来见沈燕冰是有些正事要问的，但她潜意识中也知道这问题一问出去，沈燕冰必定又会变回不苟言笑的冰美人，于是纠结着不想开口。

沈燕冰倒是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他指着天空上某一处，对戚海棠道，

“你还记得那颗星星吗？你小时候问过我，那是什么，其实我当时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不能在你面前丢了面子，便胡诌了一个，你却牢牢记住了。后来城主教我们观星时，你总也改不过来，被城主打了几遍也不肯改口，非把那颗星星叫成我教你的名字。我问你为什么，你说我永远都不会错。”

戚海棠静静听着，为沈燕冰和原城主青梅竹马的友谊而有一点感动，却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心里默默吐槽，怎么可能会有人永远不会错，原城主对沈燕冰的滤镜开得未免有点太大了。

沈燕冰在此时突然转过脸，直直看着戚海棠的眼睛，似乎想望进戚海棠灵魂深处似的，“你还记得那颗星星叫什么吗？”

“……”戚海棠此时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她很有些后悔让沈燕冰掌握了主动权，早知道不管沈燕冰伤不伤心，问了问题就走，也总比现在答不上来问题要好。另一方面，若不是现在还在比赛中，戚海棠简直想退出游戏，要么去找游戏攻略，要么去吐槽游戏设计。

在没有记忆的前提下，NPC的问题她怎么答得出来嘛。

随着戚海棠沉默的时间越来越久，沈燕冰眸中的期待之意也随之退去，如果要戚海棠形容的话，沈燕冰此刻就像一只快要燃烧完的蜡烛，仿佛下一秒就要归于黑暗，他又像一只忽闪忽闪将要暗淡下去的灯泡，让戚海棠心里悬着一口气，生怕下一秒沈燕冰就暴怒离开。

就在沈燕冰脸色完全暗下去的前一秒，戚海棠突然听见燕襄冰在识海中说了三个字——

【冰冰星。】

戚海棠顾不得想燕襄冰为什么能知道答案，脱口而出，“冰冰星。”

几乎是在那一刻，沈燕冰便又亮了起来，明明他没有笑，但他的眼睛却告诉戚海棠，此时此刻，他很欢欣。

戚海棠不知怎的，自己笑了起来。

……

只是回忆归回忆，戚海棠来找沈燕冰可不是为了回忆轻松愉快的童年时光的。

于是，戚海棠抓紧问道，“我想知道三年前沈家发生了什么。”

沈燕冰迅速看了戚海棠一眼，眼中的情绪很复杂，不敢相信、失望、愤怒、犹豫等等情绪掺杂在一起。

戚海棠胸口一滞，不断提醒自己是在游戏中，千万不能被NPC带着情绪走，于是戚海棠冷硬地又追加了一句，“那时候，沈家是不是收留了一个人？”

沈燕冰的喉咙发出了短促的一个音节，似笑似哭，然后他承认道，“三年前，沈家是收留了一个人，那人是城主您的，唔，弟弟或者哥哥，是我父亲亲自把他带进苏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