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赫然写着孙海翔的名字，陆舟先是朝他鞠了一躬，而后又跪坐在前方，一笔一笔描画着他的名字。

下午的阳光有些毒，晒得头有些发昏，她扬起左手，用袖口擦了擦汗珠。

孙海翔烈士之墓。

最后一个字刚刚描好，身后的脚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转头望去，瞧见大爷身后似乎跟着一个轮椅，只是身子被完全遮挡中，又逆着光，所有看得并不真切。

而且在烈日下站得久了，看什么都像是戴着茶色墨镜一般，雾蒙蒙的。

她揉了揉眼睛，手撑在台阶上站直了身子，一个侧头便扫到了那人的侧影。

“你怎么来了？”她径直走了过去。

“热不热？”蒋离微凉的手背贴在她嫣红的面颊上，又揉了揉她发酸的肩头，“怎么不告诉我？”

“不是很热。”陆舟望向的手说道，“我想告诉这里的每一位英雄，他们没有被遗忘。”

“就像你也会被记得一样。”

“我，大勇，班长，还有许许多多我不认识的人，都会记得你是一名军人，一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

这一刻，世间万物都失去了光彩，蒋离的眼中仿佛只能看见她，光在她周身流转，带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丫头，说得好！”李爱国心潮澎湃，似乎听到欣慰的笑声响彻整片墓园。

不在于被人铭记，而是他们的名字以传承的方式被一代又一代人赓续。

而这些名字又有一个共同的代号——中国人民解放军。

失去双腿的噩耗曾在过往的岁月里一直缠绕在蒋离身边，可他没有一刻后悔过投身于这项伟大的事业。

蒋离转着轮椅来到孙海翔的墓前，身后站着陆舟和李爱国。

——敬礼

浑厚的嗓音被传得很远，每一个墓碑上都落下了音波的痕迹。

这是陆舟第一次见蒋离敬军礼，从中窥探到当年身着军装的英姿。

还有三分之一的墓碑没有描金，蒋离跟在陆舟身后，走过一块又一块烈士的墓位，他们素未谋面，可都曾为了一个目标而情愿付出生命。

等到走下来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一片，头顶浑浊一片。

蒋离开车载着陆舟回家。

车水马龙，流光溢彩，为黑夜撕开了一个口子。

十字路口处，指示灯变红，蒋离拉下了操作杆，车停在了白线以内。

他突然又想到《赠安成诗》，扭头看向倚窗酣睡的女孩——缅邈岁月，缱绻平生。

在遥远而悠长的生命里，对你的感情依旧如往昔。

可蒋离却觉得并不达意。

在遥远而悠长的生命里，对你的感情越来越浓。

幼时埋下的高粱种子，不知什么时候成熟，成了佳酿，有了岁月的加持，味道越来越醇厚，越来越令人欲罢不能。

这大概就是在不同的年纪反复爱上不同的人，他的心里确实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