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白光若隐若现，人们都知道太阳躲藏在云层的深处。

忽而，聚拢的云层像是模糊的意识开始涣散，原本灰蒙蒙的天像是贴上了一层银箔，亮得晃眼。

陆舟弓着身子，神色肃穆而庄重，握着毛笔的手已经出现轻微的抖动，凝神屏气控制着下笔的力度。

不为别的，她怕下笔太重，惊扰了烈士的英魂，又怕下笔太轻，描不出他们的铮铮铁骨。

大爷背着手爬了上来，在距离陆舟两级台阶的位置停住。

带着弧度的脊骨撑起整片亮堂堂的天，大爷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双手微抖地拍下了这一幕。

蒋离手上捧着一本谢灵运诗，恰巧读到赠安成诗，最后两句话在心里绕了无数次。

他合上书看了看腕间的手表——下午1点了。

窗外的阳光似乎更耀眼了，他扭头望去，麻雀跳过一个又一个枝芽，最后飞出了他的视线。

他摘下眼镜，撑着身子挪到了轮椅上。

肚子有些饿了，不知道陆舟吃饭了没有。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聊天页面，空空如也，一个消息也没有。

可右下角的红点格外显眼，他的微信好友并不多，经常发动态的都是特别熟悉的那几个。

而国旗的头像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位置，不由得好奇，便点了进去。

一张照片映入眼帘，从斜前方打下来的光恰好落在女孩的头顶，安静、澄明。

虽只有一个背影，可蒋离却能脑海里临摹出她的样子。

半个小时后，蒋离驱车来到了烈士陵园。

他同看守的大爷是故交，几乎每年都会来这儿一趟。

“李大爷。”蒋离敲了敲值班室的玻璃。

“来了。”

李大爷全名是李爱国，人如其名，红色印记和红色精神完完全全烙印在了他的生命中。虽然已是花甲之龄，可声音依旧嘹亮，走起路来也是步步生风。

“你咋来了？”李爱国忙开门引着蒋离进去。

“李大爷，我上去找人。”蒋离摆了摆手将一包茶叶递了过去，“这个您收着。”

“你这孩子，怎么又买东西！”李爱国指向后面的小屋，“上次买的还没喝完呢！”

“那是您不舍得喝。”蒋离把茶叶塞在了李爱国的手里，“那个描字的姑娘没走吧。”

“没走。”李爱国说道，“怎么你认识？”

“我女朋友。”蒋离提到她的时候眉眼都温柔了。

“我说呢！那丫头一大早就来了，提着一桶漆问我能不能上去帮墓碑描描字，这活儿看着轻松，其实可费事儿了。”李爱国把茶叶放在桌上，把门关好后便带着蒋离上去，“你别说，她是第一个有心人，以往都是学校组织孩子们来这儿扫扫墓，或者家里人一年到头来一次。”

“谁也没看见这字上的金色没了，连我都没注意。”

“是啊，我也没注意。”蒋离跟在李爱国身后应道。

陆舟一路向上，膝盖跪得都有些疼了。

又一块墓碑描好后，她起身直了直腰，又拎着漆和毛笔来到了下一块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