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估摸着蒋离这儿一时半会也不会醒,就上楼找孙大夫去了。
“孙大夫您好,我是蒋离的家属,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蒋离的家属啊,进来吧。”
孙大夫大概五十出头,头发有些稀少,头顶光秃秃的,只在脑后留了些,眼睛很小,几乎就是一条缝,身材倒是匀称得很,也没有这个年纪常见的大肚子。
“蒋离的情况相信你也看到了,下肢瘫痪,按照医学方面来说,站起来的可能性不大,这一点他自己也清楚。”
“其实最糟糕的是他的饮食和睡眠。吃不下什么东西,几乎一天只吃一顿饭,人也瘦的很快,像他这类的病人,普遍体重都会增长,因为不运动。他反倒瘦的很快,严重的时候还需要打营养针。”
“每天也睡不了几个小时,最多四个小时。我也不敢轻易给他开安眠药,鉴于他过去的行为。”
“医生。”陆舟心里惴惴不安,隐约知道所谓过去的行为指的是什么,于是打断道,“过去的行为是什么?”
“啊,你不清楚?”孙医生有些诧异,“你是蒋离的?”
“我是他的妻子。”陆舟又补充了一句,“今年刚领证。”
“哦,那你可能是不了解。”孙医生点了点头,“他自杀过,还是崔护士长及时发现抢救回来的。”
猜想得到验证的一瞬间,声音不断被放大,不断被重放。
“他自杀过,他自杀过,他自杀过…”
身体也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在脑海中机械着播放这句话,企图麻痹即将失控的神经。
椅面前沿的钢管被扼住了喉咙,那双带着薄茧的手何尝不是自寻痛楚。
忽而,它松开了,外界的痛楚已经不足以控制疾走的情感。她紧紧握住了那朵玫瑰,心口撕裂的鲜红血迹似乎令它更加妖冶,可那只是错觉,死物终究是死物。
那人呢?
活着和死亡似乎并没有鲜明的界限,有的人死了却活着,有的人活着却死了。
那蒋离呢?
陆舟不敢细想,嘴唇不自觉的张开,吸入的氧气暂时缓解了头晕目眩的症状。
她站起身对着孙医生鞠了一躬,一开口便是止不住的颤抖和难以压抑的哭腔,“抱歉。”
“没事没事。”孙医生递上了纸巾,“就这些了,还是需要多陪伴他,多疏导他。”
陆舟接过纸巾,跑出了诊室。
眼泪无声的流着,一拳又一拳地垂着胸口,对外宣泄的闸门迟迟没有打开更加放大了内里撕裂的苦楚。
可现实的情况又不允许她哭太久,阿盛要醒了。
她跑进卫生间,凉水一把一把往脸上泼,冲刷掉糊在脸上的泪水。
她好像对泪腺失去了控制,源源不断的泪水滑落,无论怎么憋都无济于事。
原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也成了一种奢望。
沾染着哭腔,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嘴里传了出来,“不许哭,阿盛在等,不许哭,陆舟,不许哭…”
她仰头看着有些发灰的天花板,圆形的灯刺痛了她的眼睛,眼泪又顺着眼尾流了下来。
陆舟不断地擦着抹着,直到脸都泛红也不停手。
她抽了抽鼻子,对着镜子露出了牵强的笑容,泪水被强硬的隔绝在眼眶内。
有些眼泪可以肆无忌惮的流,而有些眼泪只能往心里流。
现在,她真的很感谢崔护士长,若没有她,阿盛怕是早就埋葬在了过去的某一天。
正是午休的时间,陆舟没好意思打扰崔丽,便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