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面无双和年希尧倒不是特别像,她长得大概是像谢氏多些,眉目间带着倔强,看起来是不服输的人,而年家两兄弟这方面的气质不是没有,只是都被那种由父亲带出来的斯文有礼气质给掩盖了。
这种气质他在无双身上几乎是找不到的,除非她刻意要装。或许是出于她的成长经历,她眼底里的坚韧不拔与不顾一切的光芒永远不会伪装成那些斯文人的装模作样。
她是如此努力地活着,不顾那些繁文缛节与规则地,好好地活着。
四爷与年希尧已见过礼了。他称对方允恭——这是年希尧的字,后者称他为王爷。
四爷也没有要求他再如何。按满人规矩,如果他愿意与年希尧亲近,会让对方喊他主子。但一方面他还不了解这个人,二来无双不喜欢这称呼,他便也不让年希尧如此,且还让对面自称“我”而不是“奴才”。
这种称呼按理会让常人有些惴惴,毕竟雍亲王这副做派便不是喜欢你的样子,但年希尧没有很在意,面上甚至有些怡然自得,看起来四爷就像不管多冷淡或者多热情也不太会改变他的态度一般。
他先与年希尧略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叙过这些,又问年希尧是否知道自己父母葬在何处,有没有回去看过。
无双在后边听得差点笑出声,心想这种亲手把人家亲爹刀了的人说出这话来是否有点讽刺。
但年希尧说:“每年都遣儿子回去拜祭的。”
静了一瞬,连四爷都有些惊讶。
须知年希尧所在的不是云南就是直隶,离武昌都有千里之遥。他自己是有官身没法回去,这年头通常的做法都是给宗族里寄钱让他们代为祭拜,这人居然一直让自己的儿子亲自回去。
可以算得上是很孝顺的。
更不料年希尧又道:“既说到此事,在下有一不情之请,王爷可否告知我二妹妹葬于何处?”
这话说得四爷都怔住了。
年希尧道:“我自知她是已嫁女,不算年氏的人了。只是我少年时负气离家,从不曾照拂于她。先前是与王爷无缘见面,如今见了,还是想求王爷告知她的坟茔所在,以后她侄儿逢年过节,也是一样的去祭拜她这姑姑。”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若是说要讨好四爷,且是不足的,所以这人是真的想给她上坟。
听起来好像有些晦气,但其实是一种牵挂。
四爷垂下眼睛喝了口茶:“你倒是有心。但你说少年时负气离家,究竟是发生过何事?”
年希尧顿了顿,露出个苦笑:“斯人已逝,又是家丑,却是不好多说。”
四爷要听的正是这个家丑。闻言放下杯子道:“你且说来听听——你家的事,无双与我说过不少。她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你算我半个大舅子,不是外人。”
这是他来这里头一次向对方示好,年希尧自然也听出来。
然而这小知府只是微微摇头,对着和硕雍亲王坚定地说:“为尊者讳,不能说,还望王爷原谅则个。”
四爷挑眉:“你若不将我当家人,我便不会告诉你她葬在何处。”
“那便在自己家中烧纸,也是一样的,”年希尧道,不为所动,“过去六年自打我从二弟处收到二妹妹的死讯开始,每年都在烧。”
四爷有些意外,他发现他可能看走了眼。他本来以为年希尧会是年羹尧那样的人。
毕竟是谢氏与年遐龄的长子。他在这中年人略显疲惫的眼神中,看到与无双如出一辙带着些固执的坚决。
“但你二妹妹死前也一直很想知道真相。”他说。
“如此,在下会写在信上烧给她。”年希尧道。
犟起嘴来也有点像。四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