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救她么?你能怎么救?”张廷玉老实不客气地说,“你待如何?报官说詹事府里一人是死了四年的年氏?你有什么证据那人是年氏?年氏四年前就死了,四贝勒亲自送的灵,玉牒上这人名字都没了。”
“还是说你要与皇上说,他最器重的儿子抢了另一个儿子的侧福晋,放在詹事府里当奴才用?你去那里是为皇上办差的,不是给你找你那故人的。”
“何况便是说了,你觉得皇上会如何?是立刻告知四贝勒,查办太子呢,还是命人将你与年氏双双灭口,粉饰太平?”
他一句一句出来,说得张廷珞面色越发苍白。
“再说——”
张廷玉面色冷淡,望着他忽尔露出个讥诮的笑:“你又如何能确定,年氏不是自愿的。”
唯独这一次,张廷珞秒回复:“绝无可能。”
“你自己也说了不是么?你亲耳听到她讲的,她是皇太子的狗,是他的奴才。你不知其中缘由,又如何知道他两人不是郎情妾意?弃四贝勒而就皇太子,难道不是个更好的出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样的道理你该知道才是……”
“二哥,”张廷珞沉声道,“不要再这样说她,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你知道?就凭你与她区区的几面之缘?”张廷玉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巧了,我还在一处见过她男装,那时她就没与四贝勒在一起,两人显然分开已久了。”
“你想管这事?你凭什么管?你是她什么人?她死后你要给她扫墓都没有资格,何况她活着,你又要怎么管?”张廷玉深深地看向他的四弟,“你为什么就不能承认,对她的生命来说你一直是个局外人?”
句句杀人诛心。
他一向是温和的,鲜少有这样尖刻的时候,可他不管张廷珞,阿珞一定又做出蠢事来。
若论机敏,张廷珞其实是四兄弟之最,否则也不能二十五岁就中了进士,比他或者大哥当年都要年轻。
可就是这样聪明的弟弟,唯独在遇上与那人有关的事情时,就会理智尽失。
“就凭我是她唯一的朋友,如何?”廷珞道,声音坚定,“我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也是我的朋友。别的人别的事有什么要紧?对她而言我是局外人,那我就走进去。就像我从先生那里回到京师,我原本离她很远,可是我走近了,那就没有那么远了。”
“退一万步讲,二哥,便是今天这人不是无双,便是此人是……自愿的,兄占弟妻,是为不伦。有此恶行,岂可不奏?知情不报,即为失臣,”廷珞拜下去,“先生不是这样教我的,父亲更不是这样教我的。”
张廷玉看着傻瓜弟弟,一边心想他能恢复理智说出这句也十分不易,一边又十分后悔当初同意让他求学于郭琇。
郭琇那人年轻时锐气过盛,到老却又暮气沉沉。张廷珞恶其暮气,郭琇自己也知道,是以将年轻时的信条一股脑儿全传给张廷珞。
问题是张廷珞现在并不是御史,没有言官免责的帽子。何况现在局势早乱了,要弹皇太子,相当于站队直王,必然会引来太子.党的疯狂报复。
“便是你要做,你又要如何去做?”张廷玉不得不问,“不要想借我的势。”
“自不会借二哥的势,我根本没想走皇上那边,”廷珞目光澄澈,“二哥帮我即是站队,轻者见疑于君王,重者连父亲的声名都要受连累,无论对二哥还是对整个张家都是危险。”
“然则你待如何?”
“二哥说我只是她的局外人,”廷珞笑了笑,“那便只有请局内人来吧?”
局内人是谁,不作他想。
这次轮到张廷玉沉默了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