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本来就是为了太子殿下而活着的,殿下拥有我的一切,”少年垂目轻声道,“奴才是在求殿下冒险,将您尊贵的头颅置于奴才卑贱的膝上。”
胤礽温和地笑了。
“你也知道是在冒险?知道还敢提?”
“所以奴才将性命再一次置于殿下掌中。”小白指了指脖子。
哪怕躺在那里,他仍然可以随时击杀小白。
胤礽凝视他片刻,忽然将身上被子掀开,真的躺在了这人膝上。
别说他手里还牵着白绫,便是没有白绫,只要他还醒着,凭这人形同半废的身体想对他不利也有些痴人说梦。
小白取过被子来,仍是为他盖了,连边角都抚平。
这个程度其实已经让胤礽感觉比之前好了很多。他听着脸的上方传来小白的声音:“请您略转一转,耳朵向上可以吗?任何一边都行……嗯,对,就是这样。”
他躺下之前都觉得这是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尽管这种事他早就做过了,但之前隔着那么厚的被子,现在却只是隔着两层衣裳,自然是不一样的。别说让他躺下来,光是这人坐上床沿那一个动作,都算是韵事的邀请。
但躺下来那一刻事情发生了转变。胤礽有种莫名地、回归远古时代的他的感觉。
“接下来我会用这支羽毛为您采耳,”上边的人柔声说,“不会很深,不要怕。”
采耳有什么稀奇的,他累了的时候也会有按摩太监为他做这些。但是那些是用耳挖勺,一片羽毛又能起何作用?
——很快他就明白了。
最初的触感轻盈得如同吐息,略一抚触便退去。
第二波在恰当时间到来,这次比上次要更为前进一些,能感觉到那些细小的丝绒填满耳廓的每处凹陷又抽回。
下一次,羽毛试探般地进入耳道,男人忍不住抖了一下。似乎受到惊吓似的,羽毛慢慢往回收,意犹未尽地拖过它已经触碰的部分。但毕竟有了这一次经验,卷土重来的时候便去得更深。
蓬松的白羽在狭小的耳道间乍开,过多的触须摩擦耳膜,带来似乎发源于灵魂深处的痒意。
但那种痒不是渴望的、燥动的,而是舒爽与愉悦的。随着羽毛卷在他耳中旋转,一波波出现,被满足,再次出现。
他自己都没注意自己在打冷颤,并且闭上了眼睛,连身体都不由自主地蜷缩成胎儿在母体中的姿势,仿佛是为了防御过多的刺激,又仿佛在拥抱与信任那个给予这一切的人。
帐子的玉带钩被他早先拿去砸三儿了,此刻幔帐半垂,将行宫里本来就小房子似的架子床围成个更小、更密闭、更黑暗的空间。所有杂音都被远远地排除在外,他呆在自己黑暗而温暖的小居所中,一切都离他很远,只有渐次自耳中涌上的绵密浪涛维持着生命的感知。宇宙中只剩下那支羽毛与耳朵是唯二实存之物,它们交互的感知像一只只温柔的手,欲将他拉入长久甜美的梦乡。
胤礽昏昏沉沉地躺着,想这种事情,还没有别人对他做过。
如果小时候额娘还在,他应该会有很多的机会,像这样躺在额娘腿上撒娇,让她为他清理耳朵,擦擦脸,听她骂他小泥猴。或者在夏天的夜里,躺在额娘怀里,额娘给他扇着扇子,讲着故事,最后他在艾草与西瓜混合的香味里沉沉睡去。
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夏天与从未存在的童年,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弥补。他的脸颊贴在衣裳上,距离近得他能闻到一些气味。并不是熏香或者浴器的香味或者令人不适的气味。那就是一种单纯的“味道”,不香不臭,标记着某个具体的人,具体的身体,告诉他这一刻是真实的,不是想象与梦境。
在暂时封闭了听觉与视觉之际,他以嗅觉铭记这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