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太子终于加腻了班,跑去跟太子嫔李氏睡了。小白不用支着耳朵等着服侍这人,整个都松了一口气。
半夜里,他夹着东西偷偷溜出帐篷,在背风处坐着,手上端着一盏极小的灯。
他打开那本满语教材。
仔细想想,太子要求的三个月时间,有一个月在去热河的路上,还有一个月在从热河回来的路上,相当于只有一个月。
这是要拿头学还是要拿命学啊?
总之小白希望太子多去光顾带的几个嫔和妾,勤劳播种,这样他晚上好歹有些时间可以自习。
他读一页背一页,又不敢大声,嘴里念念叨叨像在念咒语。
这时,面前一个声音道:“不能在这里读书。”
小白霍然抬头。
他面前站着个年轻的侍卫,严肃地盯着他。
小白当即起身:“抱歉,我——”还没说完,身子就是一歪。
原来,他腿脚早有旧疾,就算因为格外坚韧的精神跟着走了这么多天,其实也已是强弩之末。他还全不顾惜、坐在草里一坐就是那么久,此时起身,自是腰酸背疼腿抽筋。
而手中端着的小灯笼,亦是当场掉了下来。
茫茫草原,旁边全是帐篷,若是引燃枯草,何等危险!小白当时便瞪大了眼,幸得那侍卫见势不好,一把将灯抄在手里。
然后他就看着眼前的小太监半身不遂似的直挺挺倒下去。
“喂!”侍卫也有点慌,轻呼一声,“你没事吧?”
“没事,”小白皱眉,将掉在一边的书收起,重又试图站起,“……抱歉,我目前可能站不起来,能劳驾您搭把手吗?”
侍卫谨慎地先将手上的灯笼吹熄,方才向他递出一只手去。
“多谢。”
小白借力将自己拉起来,可脚上还是不稳,眼看着又要摔倒,侍卫实在看不过眼扶住了他。
“你住的哪个帐篷,我送你回去吧。”侍卫道。
“您要是不方便的话,我自己也能回去的。”小白解释道。
“怎么回去?爬回去吗?”侍卫问。
“嗯。”小白说。
侍卫大概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声音都僵硬了几分:“男子汉大丈夫,虽遭大刑,又怎可如此轻贱自己。我送你。”
小白:“……好。”
他心安理得地借着对方的力走起来,想起其实以前有个人也会扶着他,以更亲密一些的姿势。
有一刹那的恍惚,怀中的书又一次掉下去。得亏这书不是面向普通人的小作坊出品,不然早散了。
那侍卫俯身去帮他捡,拿到手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问:“这是满语书?”
分明这天晚上月光并不算明亮,这人视力倒好,小白点点头:“正是。”
侍卫十分惊异地打量了他两眼:“此是翰林院的书……你能看得懂这个?”
“只能看懂一点点,”小白解释道,“这是一位贵人赐给我的。”
“满语的‘三’怎么说?”侍卫突然考问。
“Y。”小白道。
“音调有些问题,”侍卫纠正他,“应当是‘伊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