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的眼皮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自然不是第一次来直王府。以前来也算不得十分愉快,却没有这次一般如芒刺在背。
果然头天才被皇上当完挡箭牌,今天太子的报复就到了吗?
太子来了,皇上一定知道。
太子和直郡王聊了什么,皇上一定也很想知道。
如果他不在场,皇上或问太子的人,或问直王的人,也便罢了。如今他在这里,皇上怎么可能不问他?
可皇上又分明知道他与直王交好多年。怕是他说了真话,皇上也会自动向太子那边偏三分吧?
这岂不是在整他……八爷唇畔不由露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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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太子回宫之后不拘时辰立刻先来见朕。”养心殿中,康熙听完秘报,立时挥手对梁九功道。
他想了会儿,又叫:“叫廷玉那孩子来见朕。”
南书房是帝王亲近的士人值班之所。自张廷玉被皇帝直接从翰林院调过来,已经过了两年。
从热河到边塞,康熙每到一个地方必带着张廷玉。这两年里,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康熙的笔。这曾经也是他父亲张英做过的事情,从各种意义上而言,张廷玉都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但这次康熙叫他来,倒不是像平日一样命他代作诗或者写书信。
张廷玉行完礼,康熙便命梁九功给他赐座。张廷玉谢过,心下已经知道了要发生的事。
皇帝毕竟年老了。看他嘴巴紧不爱八卦,有时候也会叫他来聊聊天,也不知道这次又会聊什么。
“朕记得,你们原本是四兄弟?”
“皇上圣明。臣父这一支,到臣这一代确实是四兄弟,只是大哥廷瓒……去世得早。”
康熙对英年早逝的张廷瓒亦有些印象,此刻礼貌性唏嘘了两句,又问:“你兄弟可有会生出矛盾的时候?”
有吧。比如三年前老三带着人亲手把赶回京城的老四打断了腿不让他去给不应该的人上坟的事。
也就是他那时已经入了翰林院不好让人知道,不然动手的人且轮不到老三。
“自然有,”张廷玉轻笑,“便是如今也还有的。”
康熙果然生出兴趣来:“你都多大了还会有?你比……”想了一会,“比朕的老四还长一岁,难道还能容不下弟弟们胡闹?”
这问的又哪里是他张家之事。
张廷玉背后微沁出些汗来。只是皇帝没有揭盖的意思,他自不能说穿。
哪怕现在在棋盘上,他执的是名为直王的子。
“现时尚能容得下,”张廷玉老实道,“便是以臣的性子看不惯,可一想到兄弟不和这种事,若是父亲得知该有多难受,便什么气都受得。”
此言在理,康熙微微一笑,心里颇为满意,又问:“可为什么是‘现在’?”
“现在他二人尚在读书。便是老三已经有了功名,料来亦不才,不过在家里这小天地间胡闹罢了。”张廷玉道。
康熙颔首,听他继续说。
“可若有一日他们入仕为官,不能忠君爱民,便是拼着父亲不快,廷玉亦第一个不能容他们。非但兄弟,便是朋友、远亲,都是一般道理。”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核心只有一个。
若是为了自己的私欲,皇子便不该相争,否则便是伤了皇帝的心,有违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