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赶到四贝勒府的时候,正是将将入夜的时分。
他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踏足此处,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来。房梁上是早已挂好了白色的布幔,风一吹飘飘摇摇。殿内也不知是设了多少冰盆,在初夏的夜晚带来几乎凝成实质的白色冷气,再伴随着香烛的味道,闻着让人想打喷嚏。
漆黑的棺椁躺在殿堂正中央,下头一群孝服的奴才,倒也没有嚎丧,只是个个却也眼圈通红。
他往里头走了好几步,才见到最深处那个白衣的人影。
按理那人个子极高,该是最显眼的。可乍一看去,他就像融入了屋梁上方那些深邃的黑暗一样叫人看不清楚。
年羹尧不管其他人,直接过去作揖。
“见过四贝勒。”
他现在不过一个从七品翰林院检讨,这个礼数真要论起来近似挑衅。然而对方恍若未觉,只是点点头:“来了?”
“来了。”
“见过她了吗?”
“尚未。”
“那便去见。按例横死者停灵七日即需出殡,做不满四十九天。”
“……”年羹尧顿了顿,没有动身,“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
年羹尧几乎被气笑了:“你亦不知?”
“确然不知,无谓扯谎。”
说这些话的时候,四贝勒的目光没有丝毫转动,一直凝视着那个放在高处的牌位。
“你就是这样对她的?”年羹尧问。
四贝勒直接没有回答他。年羹尧冷笑一声,突然出手,一拳向他当胸打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那人大概已察觉,但没有想躲避的意思,生生受了他一招,身子一歪倒飞而出。
惊呼声响起,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道:“快去请纪格格。”
几乎就是同时,一只手掌自侧面伸来,一拍一扭一按,直接制住了年羹尧的脉门,随之一套熟练的格斗术将他双腕死死锁住。
只是大概发觉年羹尧并无再出手之意,傅鼐也只是面色不豫地停了下来。
那边,四贝勒已经在奴才的搀扶下站起来。
他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意味不明地道:“好掌法。”
那一拳近距离当胸打上去,不管什么人都会死。只是最后一刻,年羹尧见他不避,化拳为掌,强行扭开了半寸,拍在他肩头。
“你要娶她,又与我说你会待她好,不会让她同母亲一样。可现在你连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年羹尧吼道。
可说完那三个字后,四贝勒仿佛又进入了那种聋哑的状态,不愿再与他说话了。
年羹尧气极,伸脚去踢傅鼐。后者低声喝道:“年兄——非是我不愿相陪,可你真要在年主子灵前闹这一场么?”
“又如何?”年羹尧冷笑,“左右我也没把她当妹妹过。”
他正要发力,后边传来个微弱的声音:“二爷,您别这样,您且过来,我与您分说。”
年羹尧回头,见到玉桃。她朝傅鼐使了个眼色,后者将他松开,却还是丝毫不敢放松地盯着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