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晨风总是很凉。

每到这种时候十四就不愿意起床。以前他也有早上赖床不想去上书房的时候，不管太监还是嬷嬷都不能把他从**拔起来。那种日子他们就会去找额娘，额娘会过来半哄半骗地把他撮起床。

当时只道是寻常。

许宏才叫起叫了三四次，看着他家十四爷黑着脸裹着衣服出来洗漱，黑着脸用完早点，黑着脸骑马出门，全程除了必要的话外一个字也不敢打扰这位每逢冷天必有起床气的爷。

骑在马上，感受到的风就和刀子一样在脸上割，十四默默地裹紧了衣服。所幸他宅子离广善库也不远，就算马只是小跑也只要一刻多钟时间。

只是想到是去衙门干活就感到晦气。

他现在心态与刚开始历练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广善库不是什么干大事的衙门，当时额娘跟他说这算是给日子过得不好的人发钱救济他们，他们还的钱加上利息对国家也有好处，十四郁闷的心情才稍有平复。可是大半年过去，他觉得这个地方呆得没意思极了。十四爷打小儿学的是什么？文韬武略，治国安邦。他做的是什么？看报表，拨银子，解决各部门官僚间的扯皮。

这不是他想做的事。如果能领兵出去打仗呢，或者要是能在朝堂上和那些饱读诗书的师傅们一争短长，那才叫有意思啊。

不爽归不爽，他还是在认真做事。原本不需要他参与的工作他都自告奋勇地轮了一遍，想着总能找出些有意义的工作内容来的，可没想越干越觉得没意思。那些人说是老母亲生病了要借银子，转头拿到钱就进赌场输得连条像样的裤子都不剩，根本没有想过还钱。更有甚者前脚在他跟前卖完惨，后脚拿着银子出门就笑他好忽悠。

广善库本来在朝中就不是多说得上话的部门。十四来了之后虽然比前任节省了开支，终究还是要花钱的。户部那些人看着自己搜刮上来的赋税被用到这里，个个心疼得像是被割了肉一般，每次都拿话挤兑他。可他受着气把银子弄回来，也并没有感觉这些钱真正改变了底层旗人和小官僚的生活。该赌的还是赌，该穷的还是穷，该烂的还是烂。

那么他的工作，他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今天的事情也是一样的没有意思，十四把手头的月报表对着案头一丢。四哥弄出数据图表这种东西以来，皇阿玛逐渐要求各地都要做年报和月报。以前管广善库的人没有这种东西约束着，偏生他一来就有了，一张张看着触目惊心，显得他格外无能。这个月比上个月支出就又多了百分之二十，他再怎么解释天气冷了支出是会增多，也难免有人不听这话嘲笑他十四爷就是一游手好闲的败家子。

他索性将整本表格都压到书的最底下，这时有人道：“十四爷，外头有人找。”

十四应着声出去了，走到院子外头发现来的人是四哥，还是一张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脸，来往的官吏都避开他至少六尺远。

“四哥？找我何事？”

这不是上班时间吗？难道是有急事？十四想。

四哥瞪着他。

十四：“？”是来找麻烦的？挑刺儿？他做错什么啦？

他面色一暗。见状，四爷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纸包：“给你。”

十四莫名其妙地接了。纸包是温热的还有点烫手，近处能闻到一股甜甜的焦香。“糖炒栗子？”他难以置信地问。

四爷点点头：“给你吃。”

十四嘴角一抽搐，他是什么三岁小孩吗？骂他之前要先给点甜头安抚一下是吧？

“你怎么从户部跑到这来了？”十四问。

“没事想起来。”他四哥说。

十四信他个鬼。一定是额娘又叫他来盯着自己有没有好好做事，有没有给他丢脸——想起就叫人不忿。

他正要问两句，可四爷竟就转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