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无双:“如果你以后有了孩子,你会对他很严格,还是很宠爱?”
无双静默了一刹那:“说实在的,我没想过,这事听起来很遥远。”
不遥远的。时间过得那么快,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只有一瞬间。
从皇额娘怀孕开始,当时只有四岁半的四阿哥就有种奇怪的感觉:额娘变了。也不是对他的态度,是对所有人的态度。她开始对很多以前不关心的小事情都在意起来,动不动就会有什么事情不合她的心意。四阿哥以前从来没有挨过她的骂,那时却经常被训斥。那时他不理解,开始还会和她发脾气,皇额娘后面也还会来哄他,跟他道歉,保证不会因为有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就不要他了。
他曾经以为那是真的。
后来皇额娘生下了八妹妹,他很喜欢小孩子,经常趴在悠车旁边想戳妹妹的小脸。皇额娘发现了,很生气,把他赶到外面去。四阿哥不能理解,闹起别扭来。
结果生平第一次,皇额娘没有来哄他,而是直接对奴才们下令,不要让四阿哥进小格格的房间。
这个禁令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八妹妹出生一个月就夭折了。
当时皇额娘的样子,四爷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唯一记得的是她在八妹妹的灵柩前推开他,哭着说:“可是我没有自己的孩子了。”
如果他小一点,应该也听不懂。如果他大一点,或许就能更从容。
偏偏他只有五岁。
自那以后,事情再也回不到从前。
八妹妹终究是从宫里消失了。后来皇额娘与他说:“你的生母是德妃。她现在已是四妃之位,可以养自己的孩子了。如果你想,你也可以回到她身边。”
皇额娘坐在宝座上,没有像平时一样抱着他。她在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睛里。再后来她的笑几乎都是这样的笑了,只有在他和她说外头的见闻美景的时候,才能偶尔见到她最初笑的样子,亦是昙花般转瞬即逝。
四阿哥说,儿子一直将皇额娘视为亲额娘。
皇额娘说:“你知道你不是我生的,却选择留在我身边?”
四阿哥点点头。
皇额娘向他招招手,他就靠过去,像平时一样钻进她怀里。两个人都没有哭。
无双听到黑夜里悉悉索索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问完她生孩子的事后他就一言不发,还是默然伸手过去覆上青年的手背,才触到就一怔。
那上面分明有某种温热的**。
无双思索片刻,坐直身体,很有男友力地伸手轻轻将对方的脑壳按下来放到她的肩头,传递出一种“肩膀借给你靠”的可靠感。
两人就这样在绵绵的波涛声中无声地坐了一会儿,直到火把的光亮照亮崖顶。
傅鼐看着主子爷像个姑娘一样倚在年主子的肩头,彻底风中凌乱,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开口喊。
所幸年主子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拍了拍主子爷的脑袋,非常自然地把人拉了起来,还帮四爷拍了拍身后坐皱的衣裳。
傅鼐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当即转身背向这两人作带路状,恭声道:“晚膳备好了,请主子们用膳。”
“知道了,”年主子高声道,又转向四爷,声音极其轻柔,“回去啦,乖哦?”
傅鼐绝望地想堵住耳朵。为什么他的听力要这么好,为什么!
“嗯。”四爷瓮声瓮气地答了一句。
引着这两位仿佛角色错乱的主子走回去,傅鼐感觉脚步都是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