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们扎营在黄河边。无双第一次出来露营,感觉新奇,抓着四爷问个不住。
“不会有狼和老虎的,”四爷再三跟她保证,“再说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又有武器,你怕什么?”
无双悻悻放开手,心想人有武功说话就是有底气啊。
不过得了这句保证,她也就去欣赏起身边的美景来。来的时候只顾着赶路,走的也不是这里,这回停的位置是一个小悬崖上,就像一个观景台一样,下边就是渡口。即使站在高处往下看,亦觉水面宽阔,一望无际。
黄河。中国的第二大河流。就算读过再多的诗句,在来到实物面前时,也会觉得再恢宏的文字,在它面前都只能黯然失色。
在这样规模的水体附近,空气都是湿润的。无双闭着眼去嗅那水汽的味道,睁开眼就看到四爷呆在她身边。
“你会作诗吗?”他问。
“别说作了,连背都只会背几首。”无双坦然道,具体来说就是21世纪高考语文古诗文的考试范围。
四爷忍俊不禁:“你乱七八糟杂学懂得不少,正经学问倒马虎起来。”
“不是马虎,是约等于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无双纠正他,“希望你不要在这方面对我抱太大的期望。不过如果你现在心情好想作诗,我也不是不可以用一些貌似真诚的字眼,对你的作品进行长篇大论的赞美。”
四爷失笑:“不必。我亦不擅此道,那种事情还是留给三哥吧。”
无双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突然道:“谢谢你特意带我到这些地方玩。”
天色慢慢黑下来,后边传来他们砍柴生火做饭的吆喝声。黯淡的天光里,他的侧颜表情柔和而悲伤。
“难得出来一趟。”他只是说。
无双有点想开口问一问,结果还没来得及问,四爷自己出声了。
“你可知道我不是由德妃娘娘抚养长大的?”
无双摇头。上次从年华锦那里听到此事她就觉得惊讶,这样的事情居然不在永和宫姑姑的婚前科普里,简直离谱。
“我自满月后就被抱给了皇额娘,她是现在宫里佟贵妃的姐姐,当时亦是贵妃。”
无双心里一动,看向四爷。但青年毫无察觉,视线仿佛在看什么不存在的东西,沉沉地往极远处的地平线下方坠去。
她拉着他,两人肩并肩地坐下来。
“我经常随皇阿玛出行,但皇额娘身体不好,且后来又晋皇贵妃位,摄六宫事,她进宫后,几乎就没有再出过紫禁城。所以我每次回去,都会给她讲外边的风物美景。”
他的声音温润柔和,无双忍不住道:“能不能与我说说她的事?”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好。”
皇额娘进宫比他出生早两年。那年她十五岁,十六岁就封了贵妃,十七岁时四阿哥满月,被抱到她居住的景仁宫。
他对于皇额娘最早的印象就是爱笑,笑起来眼睛弯弯又亮亮的很好看。他在院子里玩皮球摔倒了,皇额娘风风火火冲过来,笑着把他捡起来,问他怎么会那么不小心。
“比起母亲,以前她更像一位姐姐。带着我玩,跟我讲故事,教我怎么躲避嬷嬷与太监干一些小坏事。”
“十七岁……她成长的家庭环境应该很幸福吧,才能在进宫之后还保持这样的心性,”身边的姑娘说,“你运气很好。”
四爷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笑:“是啊,她待我……真的很好。”
故事的开头,多半光明灿烂。这样的美好,持续到他五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