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张令仪来与无双辞行。
她闲倚在窗边,侧影一如既往清丽:“父亲已经第三次上折子乞休,皇上前日终于准了。这几天收拾一下东西,回桐城正好赶上过年。”
“以后就全家都在桐城了吗?”无双问。
张令仪摇头:“不是的,二哥三哥还留在这里考科举呢。”
“就是说你和阿珞也要回去啦?”
张令仪的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嗯。”
“以后还会回京吗?”
“四哥……要看他的恢复情况。他现在相信了大哥已经去世的事情,还是不出门,日日将自己闷在屋子里看着墙壁发呆。”
“那你呢?”
“我不知道。我今年十五了,回去大概要嫁人了。”
“嗯……那我祝你嫁一个很好的人,特别特别好的人,温柔、善良并且富有责任心的人。”
“谢谢。”
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再说话,雪在园中无声堆积。
最后还是张令仪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四哥?”
无双想了一会儿:“没有吧。他都忘记我了。”
张令仪扯扯嘴角:“也对。”
又是非常久的静默。
就当张令仪站起身来想走的时候,她听见无双的声音。
“你知道么,其实人的一生很长的。”
张令仪转过身望着她。
无双继续说:“有很多很多你当下十分在意的事,过了那个节点再看,一切感觉都会淡去。
“就像你小时候一直吃不到的一串糖葫芦,或者努力了好久都背不下来的一篇课文,某年春天没来得及出去赏的花。
“痛苦的时候大概是真的很痛苦,但是如果放到长线的角度来看,那都不算什么。未来一定会有比糖葫芦、课文和谢掉的花更糟糕的事在等待你。”
张令仪忍不住笑了,但嘴角一动就感觉面上有热流滑过。
“人生或许就是这么糟糕的一场旅途。
“但是如果让我选,我仍然愿意活着拥抱这一切。因为既然痛苦是真实的,那么快乐也是真实的。”无双一锤定音。
“最后嘛。要是阿珞有天看开了想起来了,你就告诉他,我作的承诺永远都有效。前提是他本人要能见到我。唔……我以后也会很猛的,你让他往你爹的方向努力吧。”无双笑道。
“好,那我代他说一声,一言为定。”张令仪也笑起来。
在身体基本复原以后,无双约见年羹尧。
结果他不肯来,每次都不肯来。不是推说有约了,就是身体不舒服。三次以后无双隐隐感觉他可能是不愿意向她行礼,也就作罢。
真要年羹尧出现在她面前,她实在不确定会不会听姑姑的将他折辱一番。
于是派人传了纸条过去。现在笔墨纸砚她都有了,就是字写得像狗爬。那也没有办法,上辈子她是写硬笔的,这辈子原主也没上过几天学,能写出来都是老天赏饭了。
她问:“你知不知道我娘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不知道能不能托人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