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珞面带无语地看着她,三妹慢了一拍反应过来:“哦你应该希望她被撂牌子是吧,”又意识到哥哥难得心机了一回,拍着手掌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你,好算计!你就不怕撂牌子了她恨你?”
张廷珞想都不想就摇头:“她不会的。”
“那要是她被留牌子了呢?”
张廷珞心想你可真会说话,然后脸就白了。
他确实没想过,甚至之前都没意识到自己对无双真正的心意。
只是下意识地就关注着她,想往她所在之处靠近而已。
那次在街上碰到年羹尧确实并非他故意,可是北京城那么大,就是叫他们碰见了。她就在旁边的马车里,他很想看一看她,和她说两句话,一句都好,但是没有机会。知道年二在头疼什么,马上回来找三妹软磨硬泡,许了无数好处,借了首饰送过去,路上又买了些点心。
点心是他爱吃的。在五枫斋的时候他吃了她手里出来的每一样点心,也想把他爱吃的东西给她看看。
心里的那束闪电像是劈在秋天的草原上,瞬间燃烧起熊熊火焰。
他转身回房,把三妹撂在原地急得跳起来:“哎!我不是那意思!你别走!再聊两句啊!四哥四哥四哥!我祝你那姑娘必被撂牌子好吧!好哥哥!”
被张廷珞一掌拍飞:“回去绣你的花儿去!”笔走龙蛇地写了张回帖应约飞给小厮,又叫阿诺开衣箱找找应季的衣裳。
最后应约的时间是几日之后。那天上午下了很大的雨,一地残花。张廷珞在自家屋子里转了好多圈,结果正要出门的时候雨停了。
年羹尧约的时间是午时。午时还差一刻张廷珞已经到了他家门口。年羹尧亲自出门相迎,见廷珞头戴一顶硬质瓜皮帽,身着崭新笔挺的月白色对襟马褂,腰系美玉为佩,下踩一双一尘不染的青布靴,从头到脚都标致英俊,忍不住出声赞道:“容臣真好人品也!”
廷珞连声谦虚,又让阿诺奉上礼物。二人携手进了门,年羹尧便将张廷珞往垂花门里引。张廷珞心生疑惑,垂花门后边就是宅子后院,他一个外人怎么都不该进去的,当下停步望着年羹尧:“?”
“两个妹妹皆入宫去了,家里并无其他人,此刻仅是我一人居住。席面也设在里边,容臣进来便是,并无碍的。”年羹尧硬着头皮道。
张廷珞自然不肯,他也不说什么重话,直接站在垂花门前不肯走了。年羹尧软硬兼施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心中叹道果然没那么简单。但是没有关系,喝醉了再拉进来一样的嘛。
便赞了两句果然识礼之类,不再强邀,叫人将席面移到南边厅里,与张廷珞坐了,又叫了一班小戏在前头唱。
张廷珞心下略生不耐。他在武昌就极厌恶这类活动,只是辈分小实在推不掉。回京了以后张家因为有张英在几乎不收帖子,年羹尧这张能递进来是恰好送帖子的人在门房被阿诺碰到了留下的。今天过来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想到对方真让他喝酒。
“我记得老大人不是不喝酒的么?”又不好直言他不喜欢,当下客客气气地问。年遐龄有一个好,出了名的不喝酒。他也不是不去酒局,别人叫他他也去,别人喝酒他不喝。是以虽然有人说他没意思,皇帝倒觉得他有几分孤直,这是张英得闲的时候跟儿子们说的。
不过他也不是一开始就不喝酒,是当官当到一半突然出现的习惯,就很怪。
“哈哈,”年羹尧面上不变嘴里发苦,“他且远着呢,管不着。这酒也不醉人,甜甜的糖水儿似的,你且试一杯就知道了。”半强迫半邀请地送到张廷珞嘴边。张廷珞无法,只得张口喝了。
年羹尧见他实在不情愿,心想便徐徐图之也罢。他本也是博学之人,拉着张廷珞谈古论今,从琴到棋,由书至画,真就像即兴一般聊个没完。如此过去了半个时辰,张廷珞也不像刚开始警惕,被劝着又喝了一小杯。
然后年羹尧一杯接一杯就不打算让他停了。
张廷珞从善如流地抿了一口就放下,不想对方固请。他实在不擅长拒绝人,已经表现出不情愿了,年羹尧却像看不懂一样频频劝酒。而且席上菜肴很咸,不知为何没有备茶。
张廷珞没有问,他感觉已经没有必要问了。今日这人举止实在异常。
他本来就一直在思考无双那话的意思,来之前虽然兴致勃勃还是记得留着两分警惕,当下道:“倒叫我想起一件事来,”抬手唤了阿诺过来,“家去将我书房左起第三个抽屉里那幅包好的画儿拿过来。”
又转向年羹尧,笑容带了点不好意思:“前日得了幅画,心心念念着要与亮工共赏,今日出门倒忘了。”拍拍脑袋,一副晕晕的样子。
年羹尧只道他真特意寻了画要二人一起赏,心中略定,且想着小厮一去一回拖的时间只怕更长,正合了他的意:“你我兄弟何必客气。”又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