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见景文帝如此说,心中也知道景文帝这是对陆修名有所忌惮了。
景文帝的心思他是最了解的,什么奸臣贤臣他都不在乎,他喜欢的是听话的臣子,就算是贪污结党,只要皇权还紧紧握在景文帝手中,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眼下这陆修名却算计到了景文帝的头上,不免有些恃宠而骄的意思了。
刘和默默为陆修名捏了一把汗。
他在御前侍奉了这么多年,从景文帝还是礼王之时就追随在他身边,皇上的手段他见得多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因此这会他选择闭口不言,虽然素日里自己和陆修名走得近,可若是此刻真为陆修名说话,只怕是会更加激怒景文帝。
可偏偏景文帝却不肯放过他,幽幽问出了一句:“刘和,你平日也算是和陆修名走得近,你说说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刘和一听,手都颤抖了起来,这可是个送命题,他哪里敢随便答?
于是干脆跪在地上道:“皇上明鉴,老奴平日里和陆大人也只是正常走动,至于陆大人为人如何,背地里又有什么谋划,老奴是一概不知的呀!不过老奴倒是觉得,陆大人为人做事有两字秘诀。”
不能认真答,也不能不认真答,刘和这番话中半真半假,但是景文帝听了却十分舒坦,问道:“哪两个字?”
刘和抬头轻声回答道:“藏拙。”
景文帝闻言大笑了几声,深以为然。
“陆修名啊陆修名,陆宁不过是个没什么心眼的莽夫,为人也是仗义豪爽,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儿子……”景文帝琢磨了一番,自言自语说道,“从前你要查宋家军一案也就罢了,让你查了,如今却又想改变这朝堂局势,未免有些太过天真,既然他想要对前朝动刀,那就让他动去吧,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刘和听出来皇上这是看在陆宁的面子上,没有和陆修名计较,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赶紧恭维道:“皇上宽容大度,陆大人定然有一日会知道您的良苦用心的。”
“宣平候那边怎么样了?”景文帝看似无意问起此事。
刘和颇有些奇怪,心想这皇上怎么无缘无故问起了宣平候的事情,不过还是恭敬答道:“近来没什么大事。”
“许久没见他了,明日让他进宫来陪朕下下棋吧。”景文帝如此说道,然后拂了拂衣袖,示意刘和退下,他要独自歇息一会。
刘和得了旨意,也不敢多留,赶紧退了出去,把殿门合上。
偌大的宣明殿中现在只剩下景文帝一人。
玉京的冬日自然是不像棠州一般寒冷刺骨,主要是湿冷。
是那种一整日都阴雨连绵,冷风中夹在着雨水,连衣服中都仿佛是润润的,也因此家家户户基本都会备上火炉去除湿气,皇宫中也是不例外的。
景文帝听着刘和的脚步声越响越弱之后,这才起身走到了火炉旁边,淡淡说了一句:“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从另一边的屏风后边就走出来了一位中年男子。
那男子戴着黄金面具,看不清楚容貌,身上穿着狐裘,狐裘里边是一件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随瞧不见正脸,但整个人也是气度非凡,他见了景文帝,也不行礼,只是淡然说了一句:“他可是陆宁的儿子,有什么打算吗?”
景文帝低声重复了一遍:“陆宁的儿子……是啊,陆宁的儿子……”
“玉京城中人人都传当今皇上和陆宁情同手足,陆大将军更是舍身救了皇上一命,也因此皇上破例将陆家的爵位和官职继承给了陆大将军的儿子陆修名——纵使这陆修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那人语气颇有些戏虐,明明这是一段佳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让人听着浑身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