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奴易容过,如今是个面容稚嫩的小僮。她拉扯谢垂珠的衣摆,将一封信笺塞进谢垂珠手中。
垂珠拆开一看,是轻舟的字迹。
——阿珠,此去北衍路途遥远,你不便暴露身份,有勾奴在,诸事方便许多。
——桓宴已经知晓你我互换身份之事。是我告知于他,其实他也早有察觉。
谢垂珠揉碎了信纸,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她突然觉得自己对桓宴了解很少,甚至于现在也不清楚他的想法和感受。
长长的队伍行进在官道上。
路途漫长,寿安时不时发脾气扔东西,但总归没有闹着要回建康。大概是因为她容貌平平,北衍的使臣态度看似恭敬,实则傲慢,每每气得她肝火旺盛,无处发泄。
有天,道中休息的时候,因为远远瞧见个面容丑陋的粗使婢女,寿安便烦躁得很,又是摔碗又骂人,指名要那婢子滚远去死。
司怀将煎好的汤递给谢垂珠,轻声抱怨:“得个清净好不容易啊,我脑袋疼。”
倒是像曾经一样,跟长姐撒娇。
谢垂珠什么也没说,捱了半刻,终究憋不住,要司怀靠过来,她帮着按按头。
司怀便笑得满目是光,万物皆失颜色。
队伍其他人看得多了,眼神愈发怪异;桓宴本来就和谢轻舟有绯闻,那日出城,桓宴还亲自来送,给谢轻舟套了镯子。如今谢轻舟又和面容昳丽的男子相处亲昵……
断袖的圈子真乱啊。
***
抵达北衍都城之时,已是两个月后。
对方迎接的仪仗很是浩大,勉强缓解了寿安的脸色。
即将与她成亲的六皇子拓跋峥鸣,英气挺拔,剑眉星目。寿安初次见人,神情恍惚,忘记了该有的礼节,惹得北衍许多宫人掩嘴嘻笑。
拓跋峥鸣的声誉很好,人人都羡慕寿安能嫁给他。寿安住进了宫中的云苑,身边没剩几个婢子,其余全换了北衍的人。
她夜里辗转难眠,许是北方气候干燥,喉咙痒痛干涸。于是起来呼唤婢女倒水,结果茶水过凉,惹得她再度发脾气,对着婢女扇了好几个耳光。
事罢,犹不觉解气,独自拎着裙摆去殿外散心。
云苑的湖泊很美,湖心亭是最好的赏景位置。寿安踩着夜色走过去,在冷风中搂紧了胳膊,低声骂着无意义的话语。
一名面容丑陋的婢子悄然而至,伸出双手,将她推下栏杆。
寿安在水里扑腾,喊不出完整的呼救话语。水花四溅,婢子就站在亭子里看,边看边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你活该!哈哈哈哈哈哈你该死,老天无眼,竟让你这等恶毒蛇蝎嫁给六皇子……不如我来了断!哈哈哈哈哈哈哈……”
寿安根本不认识这人。
她险些在湖里死过去,所幸宫中侍卫听见动静,及时赶来把人救上岸。至于推人的婢女,在逃窜途中被捕,一根簪子捅穿喉咙。
第二天谢垂珠随同司怀等人进宫,才认出了婢子的身份。
是香芹。
曾被寿安划烂了脸的香芹。
也不知她怎么混进队伍,一路扮做粗使婢女,来到这北衍,寻寿安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