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缘起(1 / 2)

谢垂珠和邢望歌进了绸缎铺子,仔细挑拣着选定布料,又和掌柜说了尺寸,交付定金。离开时,果然外头天都暗了。

逛街就得好好逛,绝不取消计划。

所以他们依旧找了几家书坊,给谢轻舟买书,又给勾奴带零嘴儿。回来的路上,谢垂珠还从河堤薅了一束茅草,打算回家给春来做逗猫棒。

两姑娘哼着歌儿往回走。唱的是采薇。

谢垂珠握着毛茸茸的茅草晃呀晃,漆黑眼眸弯成月亮。纵然日子有许多陈年旧疤,她们依旧开开心心过每一天。

积着薄冰残雪的街道上,有几十人策马而来,带起一阵冷冽萧杀的风。

领头的桓宴望见谢垂珠,不觉勒紧缰绳,放慢前行的速度。他听见年轻人温软干净的嗓音,唱着边关熟识的曲调。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都城的佐著作郎,没见过淮北的风沙,没尝过铁锈味儿的水。歌声自然也是清朗的,像浸着糖水的梅子,懵懂年少的梦。

随行的将领都喝得半醉,竟也有人敲剑而和。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他们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藏着彼此才懂的愤怒悲哀。

荣北军纵然有野心操戈征战,争夺兵权,可也实打实戍边多年,心心念念北伐之事,愿与北衍争天下。

然而庙堂天子无能,士族相互倾轧,为防桓氏壮大,近些年不断克扣军饷,以至于有些部将需要提着破损的长刀上战场。更何况两年前,营州刺史拒迎边关将士进城,害死无数精兵良将。又意图戕害桓宴,在峡谷布下陷阱,生生害了四万乌甲兵。

有些同袍能活,若不是闻氏,若不是闻氏!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激昂的曲调响彻上空。他们策马前行,铁蹄踏碎脏污的薄冰。

谢垂珠抬起头来,望着离去的队伍。桓宴脑后的长发随风飘起,背影挺拔而沉默。他像一柄利剑,即将刺穿都城昏沉的夜。

***

第二天是休沐日。

但谢垂珠依然要扮作谢轻舟的模样,去桓家赴宴。

嗯……不是桓宴的家,而是他叔父桓烽的府邸。

桓司徒为了表示宗族兄弟和睦,非要搞这么个酒宴。他倒大方,七品以上的官员都请了个遍。谢垂珠可去可不去,但她睡了个午觉起来,看看外面天色,还是下定决心走一趟。

阿槐……不,司怀的脸色很不好,不知最近身子如何了。她想借着这个机会,远远地看上一眼。

人生总有诸多不得已,时过境迁,垂珠也试着放下前尘旧怨。但她心中始终埋了根软刺,拔不掉,也消化不了。无法像曾经一样陪在司怀身边,只能偶尔打听他的近况。

——这是垂珠当初决定留在建康城的又一个原因。

谢垂珠央勾奴给自己画脸。左右等着无聊,她问勾奴:“你思念闻溪么?”

勾奴手指颤了颤,沉默摇头。

“这样啊。”垂珠喃喃,“也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