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垂珠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此处是我家旧宅,虽然形同废弃……大人以后若是想来,还请事先通报一声。”司怀语气恭敬,措辞却很不客气。说完这些话,便离了不眠巷,乘车回桓府。
在车上,司怀忍不住连连咳嗽,用帕子捂住嘴唇。
好不容易平复呼吸,他捏住湿润的绢帕,把唇角溢出的血擦拭干净。然后倚着车厢,轻轻笑了一声。
“阿珠,你可真能招惹人啊。”
风掀车窗棉帘,艳丽颓靡的容颜一闪即逝。
邢望歌买了俩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转身回来,便见谢垂珠站在街边发愣。
“看见什么了?瞧你这丢魂的模样。”
她递过去一只包子。
谢垂珠伸手接住,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低头啃着包子皮。她在外面都作男子打扮,和邢望歌站在一处,倒像是对普通夫妻。
只这妻子白纱覆面,瞧不出容貌。
“快吃,吃饱了随我去绸缎铺子定衣裳。”邢望歌笑盈盈挽着她的胳膊,“你今日下午无事,咱们把开春的新衣做了,顺便还能在城里逛逛,给家里那个圣僧买几本书,再给小丫头称些好吃的零嘴儿。”
谢垂珠把嘴里的肉馅咽下去,慢吞吞道:“你在绸缎铺子就能耗一个多时辰……”
“哎呀,又不是只给我做新衣!是你们几个活得太糙,这些过日子的事情都得我操心。”邢望歌恨铁不成钢地掐垂珠的腮,“你说说你,过冬的衣裳全都长得差不多,是也不是?同僚恐怕都以为你穷得没法换着穿……”
谢垂珠呜呜嗯嗯的,继续吃手里的包子。
她们正在青雀街。两边都是商铺。晚归楼就立在不远处,里面喧闹声声,显然生意很好。如果谢垂珠肯走进去看一看,就会发现,今日晚归楼的宾客全是卸了铠甲的将领士卒。
桓宴坐在楼上,手里捏着杯盏,垂眸俯瞰街面嬉笑打闹的年轻男女。
他的副将拎着酒坛走过来,嬉笑问道:“将军看什么呢?”
再顺着视线往下一瞅,啧啧几声,“这对夫妻倒是恩爱。”
正好店伙计端菜上桌,闻言笑道:“大人怕是误会了,底下这男子是敝店常客,还未成亲的。旁边姑娘说不准是他家中姊妹……”
“你知道?”
“跑堂久了,当然略知一些琐事……”
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倒热闹。
桓宴并不关心街上那对男女的关系。他之所以多看几眼,是因为认出了谢轻舟。毕竟昨天他们刚见过面,因为自己无意间砸伤车夫,事后还托人把诊金药费送至秘书监。
谢轻舟,谢予臻堂弟,供职佐著作郎。喜静,爱书,性内敛。
这是桓宴一天之内了解到的情况。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了解一个陌生人。大概是因为,这名字寄托着浅淡的怅惘与怀念,牵连着一段早已蒙尘的少年时光。
“将军怎么还在看?”副将凑过来,憋不住撩拨的臭毛病,“莫不是羡慕人家成双成对?哎,不管是夫妻还是兄妹,瞧着关系都挺好,可惜咱将军身边没个可心人儿,只能在这里喝闷酒。将军,桓大将军,桓哥哥……我们点几个唱曲儿的姑娘好不好?听说这附近多的是乐伎,模样和嗓子都顶好。”
桓宴转动眼珠,默不作声地盯视副将。
副将渐渐收了笑容,乖乖坐下来喝酒,小声嘟囔:“不点就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