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天,谢垂珠都没有出门。
院子里的尸体已经被清理了,地面也仔细洗刷过。桓烽的兵将始终没离开,尽职尽责守着宅院。
司怀偶尔离开,过大半天才回来,去厨房做饭做点心,亲自端到谢垂珠卧房门前。
“阿珠,你吃一点,不要熬坏身子。”
他低声哀求着,眼睛布满血丝,显然也没得到休息,“你别折腾自己,是我不好,我不进去碍你的眼。”
把饭菜点心放在门前,司怀便转身离开。走到周围没人的地方,才用手帕捂住嘴,咳出一滩黑血。
谢垂珠不肯出来,自然也不想吃饭。每每桓不寿过来,挑拣着拿起几个小点心,站在窗外问:“你真的不吃?这小子看起来手艺挺不错的。”
谢垂珠不理他。
桓不寿就把点心扔进嘴里,狼吞虎咽送下肚。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他说,“粮食不该浪费,能不饿肚子,也不要饿肚子。”
念完道理,他从怀里掏出刚买的热气腾腾的包子,敲窗户:“轻舟,你开开窗,我从外面买了包子,西三街的,那婆婆说这附近的人都爱吃。”
过半晌,里面的谢垂珠问:“是香圆记的肉包子?”
“对啊。”
窗户随即推开,谢垂珠伸手接住油纸包。正要落窗,桓不寿眼疾手快,立即钻进半个身子,笑嘻嘻对着她说话。
“一个包子怎么够,我还买了好些,你尝尝。”
他拎起食盒,单手撑着窗框跳进来,自来熟地摆了一桌汤汤水水,招呼谢垂珠坐下。
“快吃快吃,买这些可费劲了,跑了大半条街。”桓不寿甚至准备了筷子,不由分说塞她手里,“饭就得一起吃,自个儿吃哪有滋味。”
他装作没看见她通红的眼睛。
谢垂珠捏着竹筷,抬起又放下,努力好几次才夹了个小水晶包,送进嘴里。
吃着吃着,眼泪就无声无息往下掉。
桓不寿觉得心都要碎了。
他平生第一次喜欢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踟蹰许久,故作开心地扯着嗓子说:“啊,说起来外面可热闹了,好多人都在骂顾阳之和顾铭之,檄文到处都是。顾封那老头子好像不行了,他们家乱得很……”
见谢垂珠没反应,他又说,“闻溪斩了顾阳之,如今正往回赶呢,听说过两天就到。等闻溪回来,这建康城还得更热闹。”
“前几日,天子薨逝,大家都私底下议论,猜谁会登基呢。皇宫没人了,再要找人当皇帝,就得在郡国王侯里挑……对了,寿安公主你知道吧?她和顾氏沾亲带故,又是先帝的妹妹,原本多嚣张啊,现在也受尽唾骂,处境尴尬……”
桓不寿说得口干舌燥,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捏着袖口给谢垂珠擦眼泪。
他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谢垂珠像个木人儿,艰难地吞咽着嘴里的食物。桓不寿屏住呼吸,一点点擦她的脸颊,手指不小心蹭到柔软肌肤,心脏顿时怦怦加速。
“轻舟……”
他紧张得嗓子变音,“要不,过两天我陪你上街散散心吧?”
谢垂珠放下筷子,出神许久,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为何不用回国子学?”
按理桓不寿被关在国子学,平时不得外出。偶尔跑出来一趟,很快会被家里人捉回去。
可他已经在不眠巷住了好几天。
桓不寿茫然地摸了一把头:“我不知道啊,没人劝我走。”
满院子都是桓烽的兵,却没人赶撵他。
“可能我家那个老不死的最近忙。”桓不寿不以为意,“他忙起来,就顾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