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话音刚落,谢垂珠奔向大门口。
她跑得很急,甚至没来得及彻底躲开顾简的剑锋,胸前被划开长长一道血痕。
谢垂珠感觉不到疼。也顾不上疼。
顾简带来的士兵大多在搜房间,院子里没几个人。大概是觉得她手无缚鸡之力,区区一个弱女子,不必严加看管。
这一松懈,反倒让谢垂珠瞅准时机,竭力向外奔逃。
顾简弹了弹自己的剑,懒洋洋吩咐临近的兵卒:“愣着干什么,快抓人哪。”
谢垂珠已经跨出门槛。
她腿脚快,肢体灵活,以前在南风馆当伙计练出来的。去国子学,和北寮生玩水蹴鞠,也险些赢了一大帮子人。
但跑得快,也不一定能逃命。
谢垂珠听见身后有骏马的嘶鸣声。追她的人,打算骑马。
淦啊日你大爷!
谢垂珠满腹脏话,没力气骂出来。她跑啊跑,眼角余光竟然瞥见巷角躲着个很熟悉的人。
这不是……桓不寿?
桓不寿怎么在不眠巷啊?
谢垂珠看着他,他也看着谢垂珠,满脸的紧张和不知所措。这时候也没时间问了,谢垂珠心一横,把袖子里叠成方块的纸扔到桓不寿胸膛上,拐了个方向继续向前跑。
没多久,骑马的兵卒便赶上来,一把拎住她的发髻,把人掼在马背上。谢垂珠挣扎着故作惊慌地大喊:“你们顾氏不能随便抓人!要讲王法!顾简,顾大人,我真的没收到什么信!”
那兵卒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噤声!别嚷嚷,仔细我割了你喉咙!”
谢垂珠哆哆嗦嗦地伏在马鞍上,开始哭。
她一边哭,一边注意周围的情况。不眠巷其他几户人家应当听见了动静,却没人敢出来,悄悄熄了灯。而躲在巷角暗处的桓不寿,似乎没被发现。
没被发现就好。
谢垂珠低着脑袋,身体里涌动着寒冷的气流。她其实已经对自己的处境不抱期望了。落到顾氏手里,非死即残。
不,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闻溪在外地,还没回到建康城。谢予臻不认识谢垂珠,不可能来不眠巷救人。青槐……青槐还在桓府。
桓不寿本该被关在国子学。他出来一趟,桓府的奴仆便会把他的行踪禀告给桓烽。如此一来,青槐就有可能联络桓不寿,拿到父亲的信。
前提是青槐的身份不暴露。
如何能让他不暴露呢?
谢垂珠手心冰凉。脑子里全是纷乱的思绪。
她被拎下马,扔回院子里。地上全是血,仆役又死了几个,大概是顾简没有耐心,问不出话就杀人。
见谢垂珠回来,顾简打了个呵欠,笑道:“你倒是跑得快。”
谢垂珠从地上爬起来,将手掌沾到的血蹭到衣服上。她脸色很白,两腮挂着泪珠,全然一副受惊模样。
“别装啦。”顾简挑挑拣拣,坐在堂屋前的台阶上,将长剑横在腿间。他真的很年轻,看起来比闻溪小一点,身上有种世家子的矜傲。可他又是冷漠的,杀人见血,无动于衷。
“叔父交待过,你这人最擅长撒谎演戏,叫我千万不要受骗。”顾简咬着颊肉笑了一下,“说起来,当初赏月宴的时候,我也在呢。那时候跟闻溪卿卿我我玩断袖的谢轻舟……是你罢?”
谢垂珠抹了把眼泪,回答道:“不是我。”
她手上有血,这一抹,白净的脸颊多了几道血印子。
顾简权当没听见:“你究竟是不是谢轻舟?世上有无谢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