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想必最近很忙。”顾铭之掩住心绪,和谢予臻扯家常,“可别太累了,出尽风头,反而招致祸患。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顾氏就是活生生的先例。”
这话说得恬不知耻,谢予臻干脆走人。
顾铭之在他身后扬声大笑:“谢大人慢走!”
等牢狱再无人声,周遭陷入黑暗,顾铭之才显出焦躁情绪,用力一拳打在墙上。有人提灯悄然而至,隔着铁栏低声唤道:“大人,可有吩咐?”
“叫宁成继续搜,不行就再翻一遍寝宫,把地皮掀了找。”顾铭之声音狠厉,“司芩拿到书信回宫不过一炷香时间,根本没机会把它送到外面……除非宫中有人接应!查,把寝宫太监宫婢都查一遍,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那人应诺,离开时又被叫住。
“还有谢轻舟……谢轻舟这几天有消息么?”
“回大人的话,没有。但我们查到了闻溪数月前曾帮一女子置办宅院,那女子便叫做许阿珠。”
“哪个许阿珠?”
“自然不是撞死在北钧司的女人。这个许阿珠,和闻溪有密切往来,并且有人目睹她和谢轻舟都曾出入家宅……大人蒙受牢狱之灾时,谢轻舟和许阿珠都消失无踪,前段日子许阿珠才回到家……”
顾铭之恍惚记起忘忧亭阁楼的景象。
他攥紧拳头,骨节破皮处正在滴血。许多旧事似乎挣扎着破开了迷雾,相互关联起来。
——谢轻舟就是许阿珠,许阿珠就是谢轻舟。
——谢轻舟就是许阿珠,许阿珠就是谢轻舟!
杀我孩儿者,谢轻舟!
查谢未明旧案者,许阿珠!
“派人去抓她!”顾铭之周身洋溢着蓬勃的杀意,“把人抓了,先搜书信,我怀疑她有可能拿到这些东西!搜完再审,要她生不如死,求饶不能,最后剁了喂狗——”
***
跑啊,跑啊……
阿福紧紧按着鼓噪的胸膛,拔足狂奔在黑咕隆咚的街道上。
他是趁夜偷偷爬出寝宫的,中途好几次以为自己要被抓到。钻狗洞,进茅房,把自己塞进满是臭气的空粪桶,才借着宫人运送溺物的机会逃出来。
多亏了司芩以前爱逃跑出宫,他追着赶着,长期以往也熟知城中各个偏僻巷道,旮旯暗角。
阿福想到这里,狠狠抹了把眼泪。
“不眠巷,不眠巷……”
他口中念叨着这个地址,不知跑了多远的路,忍耐着胸肺破裂的幻觉,总算找到了目的地。巷道里有好几户人家,他不敢进去打扰,只能凭着那画像,来来回回踮着脚朝门内张望。
也巧,谢垂珠正从西三街回来,手里还拎着几包养身体的药。见巷子里有个鬼鬼祟祟的白脸少年,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阿福对上她的视线,愣了一愣,猛地扑上前来。
“娘子,小娘子!奴婢有东西给你……”
他哆哆嗦嗦开始掏信纸。谢垂珠直觉不对劲,赶紧把人拽到门里。
“陛下……陛下要奴婢把这些纸给你……”阿福声音嘶哑,一个劲儿地把皱巴巴的信纸往垂珠怀里塞,“陛下生前只惦记着这件事,你可收好了……收好了……”
谢垂珠借着门口昏黄的灯光,展开一张纸,便看见父亲熟悉的字迹。
几乎不用思考,她就明白了这些信纸的意义。
阿福已经泣不成声。他满脸的泪,说话颠三倒四。
“你要收好,收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