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往了。”谢垂珠态度很积极,“如果遇到不得不打交道的场合,我也会谨记阿兄教诲。”
谢予臻比较满意,想了想又补充道:“和玟玟……也尽量不往来。”
这句话不止说了一次。
他也知道,闻溪是个不省心的,只警告自家堂弟没用。
谢垂珠只顾点头。
谢予臻注视半晌,抬起手来,忍不住又揉了揉她脑袋。
“回去罢。”
他朝蘅院走去。没几步,身后的谢垂珠唤道:“阿兄!”
他回头,看见月色和灯光里站立的少年。
“我住得很习惯!”谢垂珠眼眸弯弯,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谢谢阿兄为我考虑这么多!”
谢予臻嘴角翘了翘,很快压平。
他轻叱一声:“大惊小怪。”
便离开了。
***
明月照人间,几家忧愁,几家欢。
孟梁哼着歌儿回学府,胸腔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欢喜。
邢望歌坐在摇晃的车厢里,头倚着窗户,安静望着夜空边缘稀疏的星光。
北寮的学生抱着酒坛,在桓不寿的竹楼里笑闹追逐,彻夜共欢。
刚喝完药的谢青槐,于案头铺开成晋舆图,替桓烽思虑如何争夺州郡兵权,在桓氏征战的过程中分一杯羹。
闻溪独自坐在水榭下棋,有猫儿跳上棋盘,又被勾奴抱走。
千万里之外,刚打完一场胜仗的桓宴,拎着整桶的冷水往身上浇。**的肩背遍布伤痕,却不显孱弱,只增添了几分危险的美感。他微微喘息着,任由水滴流入腰胯,漂亮的黑眸熠熠生辉。
顾盼斐趴在闺房里,咬着笔杆子苦思冥想,给闻溪写相思之信。掌灯的婢女忍不住提醒:“小姐,你词儿用得不对,约他出来应该说‘满心期盼’,而不是‘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隔着几个园子,便是顾颛的灵堂。全身素白的顾铭之缓缓跨出门来,被妻子搀扶着,去见德高望重的司空顾封。
“颛儿见奚惑,定然是因为奚惑讨钱。”顾铭之语气笃定,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父亲,“颛儿剑术高超,但失之轻狂。他身上没有外伤,溺死湖中,杀人者未必是什么高手。怕是这人撞破了颛儿和奚惑的会面,遭到追杀,却反害了颛儿。”
“我连日搜查全城,未见嫌犯一人。除却一个谢轻舟……”
他咬牙道,“谢轻舟,或许就是杀害颛儿的凶手。”
顾封眯着眼睛不说话,反复摩挲着指间的玉扳指。他实在太老了,白发苍苍,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坐在雕花的厚重木椅间,就像一截枯朽的老树。
“谢轻舟若是知晓奚惑曾经伪造书信栽赃谢未明,那谢予臻也会知晓此事。”顾铭之掀袍跪下,“谢予臻城府颇深,势必会追究我顾氏为何谋害前尚书左丞。奚惑死了,但那些书信还在,按儿的想法,就该把所有的信都毁掉,教谢予臻查不出半点证据。人证物证都没有,这才是真正的死无对证。”
“死无对证么……”顾封幽幽吐了一口浊气,眼底泛着精光,“你莫忘了,那些书信,还有一个人看过。”
顾铭之愕然:“您是说……”
“当年搜捕书信的廷尉官差,该死的也都死绝了。可是那些信啊,都递到了司芩的案上,才有后来的‘天子一怒,坑杀罪臣’。”顾封问,“你觉得,这个整天发疯的皇帝,鬼知道哪天会乱说什么话的皇帝——该杀么?”
轰隆——
极遥远的天际传来闷重雷声。
许是一场夏雨即将到来,又或者,是哪处边关擂响杀敌的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