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垂珠依旧在注视窗外。
她的视线被竹帘阻隔,并不能看清任何画面。
闻溪似有所觉,用玉如意叩击案几。阴奴随即钻进来,伏低了身子等待命令。
“外面太吵了,叫他们安静些。”
阴奴偷偷瞟了谢垂珠一眼,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闻溪的车马,有随行护卫若干。谢垂珠坐在车里,很快就听见几声冷喝,人群匆忙四散。
然后。
“啊——”
凄厉的哀嚎响彻天空。
有个嘶哑哀弱的女音,急急忙忙喊道:“夫君,夫君你的手流了好多血……各位大人求求你们放过他……”
谢垂珠动了动眼珠子,看向对面温润俊美的青年。
闻溪笑容如常:“要看么?”
他捏着玉如意,稍微挑起车帘一角。
“不必了。”谢垂珠低头,看玉杯里**漾的茶水,“我不关心你对他做了什么。”
“是么?”
闻溪并不苟同,“你明明很讨厌他。”
谢垂珠摸了摸脸。
她确信自己没有露出什么真实情绪。
“与其说讨厌,不如说是厌倦。”她淡淡道,“这样的夫妻太多了,像奚明一样的男子……俯拾皆是。”
闻溪觉着好笑:“你才多大,见过多少男人?”
谢垂珠不搭腔,转而问道:“你专程带我来看这个?”
“自然不是。”闻溪敲敲案几,马车重新开始行进。
他把她带到了梦觉茶肆。绕开大堂,自侧门入,来到幽静雅致的听雨轩。轩内有煮好的茶,有棋石残局,以及一只摊开肚皮睡得不知世事的幼猫。
谢垂珠的眼神儿止不住地往猫那里飘。
这是只梨花纹样的猫,肚皮和爪子却是白色的。睡觉时尾巴尖尖一翘一翘的,也不知在做什么好梦。
闻溪窥见她飘忽的眼神,不由唇角勾起。
谢垂珠喜欢猫,这件事打听起来挺费劲。他曾经给不眠巷送了些奴仆,可奴仆进了新家,就不再受他管束,反而对谢青槐唯命是从。
所以,他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知晓谢垂珠的小癖好。
“要抱一抱么?”闻溪说,“这猫儿刚断奶,是我跟昭远寺的僧人讨来的。也算番邦的猫了,比起咱们这里的狸奴,更懒惰贪嘴,不爱闹腾。你不必害怕它会伤人。”
谢垂珠艰难回头,不再看猫:“不了,多谢你好意。”
闻溪习惯了她的拒绝,自顾自坐下来,拈起岫玉棋石:“那么,要与我下棋么?”
谢垂珠:“我不通棋艺。”
闻溪叹了口气。
“说正事吧。”谢垂珠提醒他,“你的意思是,顾铭之指使奚惑伪造书信,陷害我父亲?”
“垂珠姑娘不也这么想的么?”闻溪直言不讳,“其实,我觉得你早已在书斋听闻此事,才会遭到顾颛追杀。”
谢垂珠抿了抿唇角。
“我能理解姑娘的心情。”闻溪将棋石落在纵横交错的刻线上,“令尊之死,既然牵扯到顾铭之,你自然要慎之又慎,防备顾谢闻桓……毕竟我们这几家人来往密切,利益纠葛掰扯不清的。”
谢垂珠:“我若谨慎,讲述书斋遭遇时,就不会把父亲的名字报出来。”
“所以你在试探嘛。”闻溪含笑看她,“试探我和谢予臻的态度。试探闻氏谢氏是否与谢未明的案件有关。”
谢垂珠没有否认这句话。
其实,试探也好,提防也罢,都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她转述书斋听到的对话却没掩去谢未明的名字,是因为没必要。
顾颛杀她,自然有合情合理的原因。
谢垂珠无法在谢予臻面前捏造另一个可信的假理由。也无法相信闻溪会始终保守她的身世秘密,不与谢予臻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