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水球砸人的结果,自然是谢垂珠输。
一群人闹哄哄的,不顾脸上铅粉斑驳,吵着要她请客,明晚去百味斋吃酒。
谢垂珠不是很想去。
她砸水球砸得心里痛快许多,但并不意味着要和这些人交好。
“为何不去?这可是百味斋的酒!”他们像是怕她不明白这里头的奥妙,急赤白脸地解释道,“每逢初一十五,百味斋可以赌酒,赌酒你玩过么?可不仅仅是坐着吃喝,花头多得很,保准你喜欢!”
谢垂珠还真没玩过赌酒。
喝酒就喝酒,什么叫赌?
正吵闹时,孟梁出现了。
这人也不知从哪个旮旯角落里钻出来的,弓着身子兜着手,边走边张望,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便有北寮学生喊他:“孟傻子!你是不是偷偷跑出去了?半天没见着人影!”
孟梁闻声抬头,抹了把额头的汗,嘿嘿笑起来:“出去办点事。”
“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想明晚去百味斋呢,你去不去?”
孟梁的眼睛顿时蹭蹭亮起来。
“我想去!我……”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众人面前,“可我最近手头紧得很……”
因为激动和着急,他的额角鼓起青筋,整个脖子都红了。
谢垂珠一个清心寡欲的,愣是被他这表现勾起了好奇心。
“那明晚就去百味斋……”
“去什么去,你家里准你去?”桓不寿挤进人群,很嫌弃地把几个北寮生扒拉开,顺便抬起胳膊搭在她肩膀上,“那种玩乐的地方,谢家人一般不去的。再说,你不是要回家么?今天?明天?”
刚玩过水蹴鞠,桓不寿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汗味儿。
汗味儿里又掺杂着奇怪的腥甜。
谢垂珠受不了这味道,用力把他的胳膊推下去。
别说,桓不寿提醒了她,明天得和闻溪见面,还得回谢家主宅。就算想去百味斋,也未必能成行。
周遭的学生听见桓不寿的话,皆是一愣。
“谢轻舟,你就要离开这里了?”
“家里接你回去?”
“才来个把月……”
他们齐刷刷望着谢垂珠,脸色透露出些许茫然。很快,这茫然变成了艳羡。
真好啊,真好。
他们没有吱声,但心里话都写在了脸上。
谢垂珠想起来,这是一群被家人抛弃放养的纨绔子弟。被当做废物、失败品、惹祸的麻烦玩意儿,终年丢在这国子学里自生自灭。
他们的父母,叔伯,兄长,不愿在他们身上费心力,教导与规劝更是无从谈起。把人往这里一塞,拿钱供着吃喝,仿佛就算尽到责任。
也许有的人天生是棵歪脖子树。但还有一些人,本不至于歪歪斜斜地长成丑陋的模样。
寂静中,有谁低声嘀咕:“我娘以后也会来接我么?”
旁边的少年嗤笑:“怎会接你?你上头有个兄长,bsp;“怕是早就忘了你……”
众人重新嘻嘻哈哈地互相打趣,对自己的处境满不在乎。
孟梁还惦记着百味斋的事呢,一边问谢垂珠“你要回家?好事啊好事”,一边拽住桓不寿的袖子喊哥。
“哥,能否接济我一点钱,我好久没去百味斋了……”
桓不寿甩开他:“滚,没有。”
“哥,哥……”
谢垂珠看孟梁实在可怜,清清嗓子道:“明晚看情况,我要是能去,就带你去。”
孟梁感动得差点儿给她来个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