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臻问:“人怎么死的?是叶随……”
廷尉叶随,擅严刑逼供,是为酷吏。
奉夷摇摇头:“说是暴毙。”
谢予臻沉默不语。
刑狱内有尚书台的眼线,按理说不会让奚惑出意外。
但奚惑还是死了,死得猝不及防,毫无预兆。
“早知如此,就该动用职权,哪怕明面上和顾铭之他们撕得不好看,也要把人弄过来。”闻溪收了笑,“如今死得这般突然,指不定身上有大秘密。”
说着,他便看向谢垂珠,眼神含探寻之意,“轻舟是否知晓内情?”
谢垂珠按下纷乱思绪,正要把先前的说辞重复一遍,被谢予臻止住了。
“先去看看。”
几人一同来到廷尉狱。
阴冷的牢房外,已经站着个叶随。他闲闲倚着生锈的铁栏,眼皮耷拉着,表情烦躁且困倦,一副没睡饱的模样。
见谢予臻等人出现,才挺直了腰背,阴阳怪气道:“谢大人来得真快。”
奚惑暴毙,叶随并未传讯给任何人。
谢予臻能收到消息,显然是廷尉署有人通气。不过这也不奇怪,而今廷尉署就像个漏气的筛子,顾谢闻桓都爱往里塞人,随便拎个属官出来,说不定都能扯出一长串人脉关系。
谢予臻并不计较叶随的态度,弯腰走进牢门。
闻溪嫌弃此处腌臜,只肯站在过道吹冷风,用绢帕捂着口鼻。谢垂珠跟着往里走,叶随瞧见了,也没吭声,只拿粘稠阴冷的眼神盯着她。
谢垂珠被盯得很不舒服。
她觉得自己成了一块腐肉,而叶随就是暗中窥视的鬣狗。
为了表现得更自然些,她快行几步,站到谢予臻身侧,捏住了他宽大的袖口。
谢予臻略有所觉,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几根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绛红的布料,指甲尖尖并无血色。
只爱蜗居书斋的堂弟,想必是害怕这种场合的。
他心底隐约生起一声叹息,任由谢垂珠攥着袖口,没有挣脱。
牢房里光线还行。大概是因为出了事,过道点起许多油灯。暗黄的火光映照着污黑的地面,斑驳血迹隐约可见。
谢垂珠顺着血迹往前看,在靠近墙壁处,见到了双目暴突的奚惑。
昔日装束儒雅的老人,变得蓬头垢面,五官扭曲如厉鬼。他箕踞坐在一堆干草上,双臂无力垂于身侧,污黑的鲜血自嘴唇漫出,染湿了长须和胸膛。
谢予臻走过去,俯身仔细观察尸体。
“是中毒?”
他问。
“对,是中毒。”叶随显然情绪很不好,说话语气不大耐烦,“待会儿把尸首剖了,能看得更仔细些。但他今天吃的饭没有问题,水也正常,他身上也不可能藏毒。轮值的狱卒都查过了,没有擅离职守的,也无人形迹可疑。”
“谁曾和奚惑接触过?”
“送饭的,巡逻的,总归就是几个狱卒。”叶随敲敲铁栏杆,“人都关起来了,谢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亲自去审问。”
一般人听了这话,也就懒得再去了。
但谢予臻转过身来:“那就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