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垂珠淡淡瞥了一眼这傻子,低头挣扎几下,轻声道:“问渠,你冷静些。”
她不清楚桓不寿为何要护着自己,也不知道闻溪和谢予臻在唱什么戏,但她知道,现在这种状况对自己有利。
所以,她愿意配合闻溪演戏。
“你教我如何冷静?”闻溪的手指深深嵌入谢垂珠的肩头,身体凑近来,垂着眸子颤声质问,“轻舟,他桓不寿有哪里比得上我?是容貌,才学,还是身份?又或者……他弄你弄得更快活?”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欲盖弥彰的咳嗽声。谢予臻蓦然不适,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玟玟,注意你的言辞!”
脑袋停摆的桓不寿出于本能,连声辩解:“我没和谢轻舟搞断袖,没搞……”
只可惜在这种情形下,他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没人相信。
闻溪低着头,嘴唇几乎要碰到谢垂珠的脸。在这过分亲昵的距离里,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血腥气息。被水色遮掩的桃花眼泛起浅淡的猜测,说话时语气也掺杂了微妙的兴奋:“你今日必须配合廷尉,把衣裳脱了,让我看看证据……”
谢垂珠被他掐得很痛,又因为没有缠裹胸布,全程弓着脊背,身体难受得紧。
“滚,别碰我。”
她用木屐碾闻溪的脚背,勉强挣脱桎梏,踉跄着后退数步。
说真的,谢垂珠现在有点儿不确定闻溪的意图了。
恰恰在这时,身后响起悲怆的呼喊。
“吾儿,吾儿啊——”
谢垂珠扭头,见一面容慈善的中年男子朝这边奔来,其后跟着七八个表情哀戚的陌生男女。他们有老有少,通身绫罗,一看便知身份尊贵。
始终冷眼旁观闹剧的叶随,终于面露烦躁,很不满地斥骂周围的吏卒:“不是让你们拦着顾家人,好好安抚他们么!放进来岂不是添乱!”
下属们嗫嚅着不敢吱声。
叶随用力捏紧玉尺,越过闻溪和谢垂珠,随即摆出虚伪笑容,对那中年男人鞠躬行礼:“顾大人来了?且莫着急,下官正在查案……”
话没说完,顾家的人已经与他擦肩而过,将顾颛的尸体团团围住。中年男子扑通跪坐在地,伸出颤抖的双手,似乎想摸顾颛虚浮的脸庞,又不敢碰。
“吾儿,小九……”
混乱中,闻溪再度靠近谢垂珠,附耳低声道:“此人便是顾颛生父,顾铭之。当朝中书令兼大司农。”
谢垂珠表情微动。
中书令仅次于中书监,权势不可小觑。而大司农负责看管国家仓廪,虽不如谢予臻可掌财政大权,但也算个肥差。
隔着重重身影,谢垂珠望向伏尸哭喊的顾铭之。此人面相甚是和善,身材有些虚胖,即便在哭,也没有彻底失态。
他看起来像是个斯文人。斯文,而且体面。
大概哭了半柱香时间,他才起身,揩了揩通红的眼睛,闷声问叶随:“廷尉查得如何了?可知是谁杀害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