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好学生(2 / 2)

还有一种人,是受到亲族争斗的牵连,才来这里混日子。

奚惑不知道谢轻舟属于哪一种。总而言之,既然是谢予臻的安排,那这孩子……大概是没前程了。

他莫名生出了微弱的怜惜之情。

讲堂内没有别人,奚惑便多问了几句。问谢轻舟读过多少书,平日里喜欢看谁的文章。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谢家少年报出的书目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年纪应有的学识,有几本书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艰涩。

奚惑有心考问这些书的内容,但时候已晚,少年有些局促地提醒他:“先生,我们今日讲学么?听闻先生对于《礼》很有研究,轻舟想多听一听。”

讲!马上讲!

奚惑太久没听到这么舒适的请求,顿时浑身舒畅,摊开竹简开始讲课。因为受到了鼓舞,他的语调抑扬顿挫,感情充沛远非往日可比。

“今日且讲文王世子……”

在滔滔不绝的讲课声中,谢轻舟,或者说谢垂珠,始终用尊敬崇拜的目光望着奚惑。每当这位大儒看向她,她便回以微笑,摆出一副全神贯注的听讲姿态。

没人会觉得她在演戏。

奚惑讲得口干舌燥,一个时辰下来,头晕气虚。但他心里畅快,浑身浸**在奇异的满足感中,每个毛孔都发出惬意的叹息。

许是太久没遇见这么乖顺有礼的学生,他一时收不住,反倒疏忽了对谢轻舟的考察。

书僮端着煮好的茶水走出来,谢垂珠率先起身,接过茶盏,双手呈给奚惑。

“先生喝茶。”

她目露关切,诚恳道,“先生辛苦了。轻舟受益良多。”

奚惑接茶的手指微微发抖。

“好,好……”

他嗓子有点哽咽。

拜见先生,想听先生讲学,先生辛苦。这些话虽然简单普通,可他已经很多年没听人恭恭敬敬说过了。

时候已晚。谢垂珠弯腰拜别,道:“先生,轻舟明日再来。”

她俯身的时候,微乱的鬓发也一并散落而下,掩住了泛红的脖颈。

奚惑这才注意到少年衣领沾着黑灰的印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

“你……这里怎么了?”

他指着谢垂珠的脖子问。

谢垂珠像是吃了一吓,连忙用手捂住侧颈,目光有些躲闪:“没事,来的路上不小心磕碰到了。”

磕碰?

奚惑不解。

他目送谢垂珠出门,独自坐了一会儿,回想起自己不够庄重的表现,不觉笑着摇摇头。

“我也似轻狂痴人,忘却年岁几何……”

他哼着乱编的调子,将竹简收起来,掸了掸衣摆。送茶的书僮犹在旁侧,扯着变声期的公鸭嗓问:“先生要回家么?还是出去吃酒?”

“自然是吃酒。”奚惑捋了捋长须,“今日有开心事,须得豪饮三大白。”

谢垂珠走在昏沉暮色里,用手抚摸疼痛的耳朵。她被鞠球砸了一下,最难受的地方是脑袋,右耳朵也火辣辣发痛。脖子还行,就是有些发酸。

“这可不行啊。”她喃喃自语,眼睛黑沉沉的没有光。“欺负了人,可不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