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旧伤疤(2 / 2)

他红唇翕合,嗓音甜蜜而温软。

“和我讲讲今晚的遭遇罢?”

即便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听。

谢垂珠放下瓷勺,恰巧对上青槐微微挑起的眼眸。

恍惚之间,这双眼睛和顾颛重叠起来。她仿佛又置身于白日酒宴,狼狈且可怜,在地上爬行抓挠,受着顾颛冷漠的注视。

当啷,瓷勺与碗底相互碰撞,发出刺耳哀鸣。

谢垂珠强行打起的精神,被这尖锐的声响轻易击溃。

“抱歉,阿姐累了。”

她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说道,“明儿起来再和你讲,好不好?”

青槐本来也不想听谢垂珠和闻溪怎么演戏。但他需要了解她身上发生的一切。

垂珠不欲细说,他不能强逼,只能乖乖应声好,收拾碗筷出去。随后,在廊下叫了两个仆妇,要她们打水准备沐浴。

谢青槐做事一直很细致。等垂珠去盥洗房沐浴的时候,就闻见了浴桶里袅袅蒸腾的药草味道。

是白芍,百合以及桑叶等物,能助眠安神。

谢垂珠坐进浴桶,身体一直下滑,直至热水淹没头顶。

她环臂抱紧了自己,张嘴无声说话。

——没事。

没事的。

都过去了。

咕嘟咕嘟的气泡吐了出来,迅速升至水面。摇晃而破碎的视野里,看不清任何景象。

当晚,谢垂珠做了梦。

梦里的她,走在似曾相识的昏暗廊道里。左右两个仆妇死死钳着她,嘴里不断说着催促的话。

“二夫人再快些,主人在前面等着呢。”

“今日请了许多贵客,主人请二夫人过去作陪,也是看重夫人……”

“哎哟,您快些走,莫要误了贵客的心情。”

仆妇的话语看似恭敬实则傲慢。她们拖着拽着谢垂珠,粗壮有力的手掌嵌进柔软臂膀里,几乎要掐出血来。

谢垂珠喊不出声音。

她呼吸凌乱,踉踉跄跄地向前而去,满头珠钗摇晃着发出心烦意乱的响声。单薄的脊背已然浸透了虚弱的冷汗,身子忽冷忽热,难受得头晕目眩。昏暗的廊道浮游着模糊的光斑,仿若无数魑魅魍魉,朝她扑来。

这是在哪里?

是什么时候?

谢垂珠竭力去想,想啊想啊,总算记起来自己已经嫁了人,对方是个贪图享乐的七品京官。内宅主母厌恶妾室,日日变着法儿操磨她。于是她做针线活,吃冷饭残羹,彻夜不眠给主母熬养生药汤。没几年,身子就败坏多病,风吹即倒。

可即便她病卧在床,也被仆妇拉起来,前去见客。

见什么客呢?

谢垂珠无法仔细思考。她只觉得这廊道前方无比可怖,像巨兽张大了贪婪的嘴巴,等着将她拆骨入腹。

然而下一刻,仆妇们强行拉拽着她,踏出阴暗回廊。世界顿时明媚起来,到处充斥着欢声笑语。

谢垂珠被突兀洒下的阳光刺得耳晕目眩。

她听见夫君洋洋得意的喊叫,下流且恶意。

妾来!妾来!此子柔顺沉静,仿如处子,正该与诸位同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