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百姓太平犬,乱世则命如草芥。自从胡人入关,拓跋氏建立北衍,便与退居江左的成晋朝交战不休。建康作为成晋都城,虽然算得上太平,但此处名门贵人遍地走,商贾贱籍不如狗,平头百姓总得活得谨慎些。
况且确切点儿说,谢垂珠和青槐并不算普通百姓。他们是罪臣谢未明的子嗣,如今又被宗谱除名,更得低调做人。
闻溪排斥联姻,敢在顾家家宴上假扮断袖,改变两家结亲的想法。对于一些看重脸面的门阀士族来说,这种行为无异于当面羞辱,更何况听闻溪的意思,他自己决计逃不过事后惩罚。
至于闻溪携至家宴的“眷侣”,又怎可能不受迁怒?
指不定要对谢垂珠的身份进行查探。能否查出女扮男装并不重要,只要知晓她没有深厚家世厉害靠山什么的,马上就能找她算账。
丢掉糊口饭碗,被套麻袋殴打,被赶出建康……甚至直接沉塘也是有可能的嘛。
想象到这里,她忍不住揪了揪指间的湿发。
不,不要沉塘,这种滋味尝一次就够了。
谢青槐在外面听着房间内哗啦啦的水声,白皙的耳尖爬着血色,神情却是阴森森的。他紧紧扣着窗棂,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正常些:“都怪我不顶用,在谢家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姐姐。我们两个受尽亲眷欺凌,逃到建康以后,还得姐姐抛头露面去挣钱……”
里面的谢垂珠已经洗完头发。她的睫毛挂满了水雾,眨眨眼睛,细碎的湿意便顺着脸颊落下来。
“阿槐。”她出声安慰道,“你别多想。”
“我如何能不想?是我拖累了姐姐……”
“你没拖累我。”谢垂珠抹了把湿淋淋的脸,语气平静又轻松。“阿槐啊,你莫要忘了,我们来建康是为什么?”
谢青槐道:“是为查访父亲的冤案,找出栽赃陷害他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