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他想方设法将自己留住,她只怨他卑劣,全然忽略,其实他从未强迫过自己。
三年相识,二年余的同床异梦,其实做戏多了,莺哥儿有多么希望,一切如同她演出的这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
自己有多爱他。
自己究其一生都在求一人真心,但真等到那人,却又不得不将它踩在脚下,弃若敝屣。
只有她知道,若是二人之间没有仇恨,得一人心,她愿意随他去天涯海角。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只要是他就好。
莺哥儿却不敢再靠近那坟一步,连一句“我爱你”都没资格再说出口。
想想其实现在死了,对她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莺哥儿将金镯放在嘴边亲了又亲,只尝到满嘴的苦涩——欣儿,原谅母亲如此自私,可母亲真的没有勇气再苟活于世间。
多活一天,对我都是一种凌迟。
莺哥儿又看向何宴的坟,眼前影影绰绰满是重影,似鬼影,又似人动。
好想再见见他。
莺哥儿轻叹一声,似是将此生的遗憾都汇在那声叹息中。
片刻后,荒山重陷入寂静,无数乌鸦围成圈,又扑棱着翅膀飞起。
尾随保护她的锦衣卫赶走乌鸦,一位蹲下,试探性将手指伸到女子鼻下。
他和同伴交换下眼神——没气了。
望着女子冷峻的遗容,有细微冰霜慢慢攀上她脸侧。
两位锦衣卫犯了难,原本董彻只是叫他们保护莺哥儿,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要插手。
谁知就如此死在这荒郊野外。
“她是不是想去那个坟旁边?”一锦衣卫问。
“我们给她埋了罢。”
另一锦衣卫不无惋惜地看着莺哥儿,她在京郊免费为穷人治病之事,他也知晓,如此女子,却落得个如此凄凄惨惨下场。
一个时辰后,何宴坟旁多了一新的小土堆。
一个锦衣卫走了一半,若有所感地回头。
只见一乌鸦立在莺哥儿坟尖。
峭楞楞盯着他,目光像极了人。
胳膊上一阵鸡皮疙瘩,他骂了句,紧走几步,走出来坟山。
远远还能听见乌鸦叫声。
莺哥儿下葬后一天,杜明从偏殿醒来。
刚一睁眼,便望见张唯英悲悯的眼神,她怀里笼着一三四岁女童,怯生生地望着自己。
杜明心头一颤,那孩子与何宴又三分相像。
张唯英俯身在他耳边道:“这就是林皎意的孩子,刚三岁半。”
她轻轻推了林欣一把,低声道:“孩子,这就是你爹,快去叫爹爹。”
林欣小手紧紧攥着,犹犹豫豫迈向前半步,又缩回来。
杜明见状,拼尽全力起身,扯着干裂的唇,伸出双手:“林欣,我是你爹爹啊,来,爹爹抱抱。”
林欣踌躇着,仰脸望他:“爹,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娘呢?”
杜明往张唯英,只见后者面露哀悯,用口型摆出两字。
杜明面色一震,叫下人将林欣抱下去。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天,”张唯英将杜明昏迷后的所作所为尽数告诉杜明,叹了口气,“锦衣卫将她埋在何宴身边,也算圆了她的遗愿。”
杜明扶住床头,胸口涨得发痛,偏眼还干涩,没有半滴泪。
杜明找到林欣,将她抱起:“欣儿,我就是你爹,记住了,我叫杜明。”
“我娘她是死了吗?”林欣兀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