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身份特殊,犯事的地方更特殊,不管你怎么想,毕竟如今廷尉府势力还达不到西境这是事实,综合考虑西边的罪证搜集,还有够格发落楚王的人选,最合适的自然是我。”
谢冉听罢便火了,往案上痛拍了一掌道:“你你你!皇上顾及不悌骂名,你就不顾忌百姓说你公报私仇?要说避嫌,皇上要避,西北出了那么档子事,你与沐之哥哥都是当事人,难道就不用避吗?”
闻玄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掌上,蹙蹙眉将那只泛红的手捉过来握着,漫不经心的一笑:“可说是,避来避去,他还真就能逃出生天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冉撇撇嘴,怎么想都觉得不舒坦:“就是不公平。”
他乐了,看着她满目都是又无奈又怜爱,叹道:“我的娘子啊,真是无忧无虑的环境之中长大的,你要我跟皇帝论公平?估计他也就只会跟你论这个了。”
谢冉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他暗自一笑,顿了顿,接着道:“再说独孤缜,那就更不必说了,亡国旧臣,败了他的是我,抓了他的还是我,当然最后或定罪、或劝降,交由我行事都是最合理的。”
“劝降?”谢冉显然吃了一惊,看着了他半天,笑呵呵的问:“你还打这个主意呢?”
“希望不大。”他想了想,却也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打得有些过了,不由笑道:“哈,说来也没什么意思,就算他能降,皇帝十有八九也不会用。”
“你知道就好。”谢冉斜了他一眼,“无用的主意就别打,更何况独孤缜那么个人……铜冠台舍了一众将士孤身遁逃,往好了想可说是有卧薪尝胆之心,往怀里想那就是贪生怕死,我可真不觉得他是个什么好东西。”
闻玄颇为玩味的将她的话品了品,一面又联想着当日在西境时独孤缜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半晌终是淡淡一笑,未再话下。
两人各怀心思的坐在那儿左思右想,不多时,谢冉颇为不放心的问道:“西北那头,如今可以算是没什么大事了罢?”
闻玄转头看过来,她又底气不足的添了一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吧?”
他淡淡一笑。
“怎么,担心藏锋?”闻玄浅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你若不费心竭力为他铺路,西境冉竟、郗惔,再不济还有凌珣,用得上的将才不少,哪就一定非得是他来担这份重责了?”
她撇嘴摇头:“担心是一回事,你都叱咤风云了,我不还是照样担心你?这是免不了的,可是该做的事不能不做啊!”她说着,想着谢至,脸上不由露出些骄傲神态:“说来不是我偏私,若论西境将才,的确不少,冉家表哥也好,如焕也好,拿出去是都不错,可毁就毁在他们这些不错大多都定了形了,是将才,却难为帅才。这点上,藏锋就要高出一块去了。”
他微微点了点头,并无异议:“这倒是。挫里要拔大个,好里,也要挑出个最好的么。”说罢,他温言给她定心:“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西境该出的事都出了,往后且有段时间出不了什么大事。剩下流民之乱与层出不穷的匪患,那也是地域特点,摆在两越还在时也是一样的,虽然麻烦,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清理是要清理,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急不得。”
所谓麻烦,便是要花费时间去解决的,先天下之忧而忧,既然走上这条路,为自己也好为弟弟也好,她都没什么好抱怨的。
不过一夕说起这个弟弟,她不期然间也就想起了另一个来。
“……父亲离世,我跟藏锋分在西南两境连回都回不来,可你看若谷呢?他倒好,好不容易有了个因由,便托着守孝之名辞了官,冠冕堂皇的躲回了陈郡去,别人看着是孝顺,可我怎么就那么想揍他呢?”
闻玄笑了笑,“此事我也听说了。”
他劝道:“你也别气,若谷那孩子脑子里比你有东西。谢氏在风口上,他先站出来避这个嫌,说不得也是为藏锋考虑。”
谢冉哼笑一声:“你现在说这话?刚刚还抱怨皇上不以大都督之位加诸的就不是你了?”
闻玄摇头道:“一码归一码。我介怀的是他不敢一提,至于这个位子,我自然坐不得,否则紫宸府不就成了笑话了!”
他想了想,说道:“中书令一位素来尊贵,若谷这一撤,谢家掌实权的少了一个,一来对皇上而言,如今再以都督中外加冠藏锋,心里便会托底不少;二来站在咱们自家这方考虑,若谷弃了权,你也被撤了职,这时候若是再按一个谢氏之外的人去统领大军,皇上脸面上过不去,外头也定会有声音说皇帝苛待功臣。”
他这样一通儿解释,虽说是解了惑了,但也不免说得谢冉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她满脸都是不高兴的样子:“哪就这么多花花肠子,一是一二是二不好么?你们这些为政之人就是爱将事情弄复杂了!”
闻玄一听笑道:“哈哈……这可不是我想复杂,千人千面,同一件事,再怎么简单也罢,不同人看出来的门道也是九九八十一无一不有,我们再怎么算,到底所能考虑的也不过万一罢了。这还不够呢。”
谢冉瞪了他一眼,转头哼了一声。
他含笑间正待要哄,这时外头却响起了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