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深吸一口气:“寒渡,这件事恐怕没有你们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谢公目光一敛。
父母那里风起云涌的时候,谢蕤听着入诗刚刚带回来的消息,不觉间也已陷入沉思。
“若谷与曜之哥哥都不见了……门房收到密信……”
这两件事的因果看似很合理,但联系着宫中的情况,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太后病中,隆寿宫宫人侍卫都换了一茬,山雨欲来之际,皇上那里定然是时时刻刻都盯着太后宫中的人事情况的,这样的背景之下,这信就不会是太后宫中的任何一个人送出来的。
然而若谷曜之身份特殊,要想扣下他们,也非易事,成与不成并不是早前就算得出来的。这封信又只能在两人失踪之后送来,也就是说在帝党目力不及的地方,还有太后的人。另一方面,他们既失踪在今日,未免父亲恼羞成怒,太后那头行事的战线便不宜拖得太长,最合理,就在明日。
萧氏不在京华,杨彻更是不可能,能兼顾宫中与宫外,还能被太后看得上眼纳入同盟的人……
谢蕤脚下停住了踱步,目光不动,唤了声:“霓筭,”
“婢子在。”
她边想边问:“十二年选秀,新进宫的几个嫔御里,世家出身的女子都有哪几个?”
霓筭略略一忖,道:“八大门阀里,兰陵萧氏女封美人,荥阳郑氏女封才人。余者还有会稽魏氏女、吴郡朱氏女,这两位便都是不怎么得宠的了,至今也没什么风头。”说着,她一顿,又添了一句:“唔,再有一位特别的便是选秀之后进宫的凌楉小姐了。”
默默将这几家都在心头念了一遍,忽然,谢蕤短促而镇定的吐出两个字:“……不好。”
身边几个婢女均是一惊。
谢蕤一忖,提步走向书室匆匆写了张字条叠成方块,回身吩咐道:“笼意,去一趟太医令那儿,就说他上次开的五味汤我喝着很好,正好这两日时气不好,我又有些犯毛病,跟他将方子讨过来,也免得他行走上的麻烦。”说着,她将字条塞在笼意手里,递过一个眼神,颇有深意的嘱咐道::“脚程快点,晚些时候太医令还要去隆寿宫请脉的。”
笼意看了看她,又捏了捏手中字条,福身应道:“婢子明白了。”而后便匆匆而去。
“霓筭,”谢蕤沉眸凝思,一面吩咐道:“准备一下,入了夜随我出趟门。”
霓筭心头一动。
入诗问道:“大人与夫人那儿可要知会一声?”
谢蕤闻言眼中一黯,无端生出许多不忍来,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是夜,宁国公府。
大长公主刚刚洗漱完,接过冉公手里的书往榻边矮案上一垒,夫妻俩方要安置,掌事婢女却这时候从外头进来,福身禀道:“启禀公爷、大长公主,有客人过府求见公爷。”
夫妻两人具是一疑,对视一眼后,夫人问道:“这么晚了,是什么人?”
婢女未言,不多时却是直接将人引了进来。
谢蕤褪了披风进门,容颜一露,便听大长公主惊疑一声:“蕤蕤?!”
第二日,乾明十三年六月初三,注定会是大乂史上不能搁置的一笔。
前一夜谢蕤四更时分方做贼似的从府中后门溜了回来,觉也没睡,谢公早朝方才出门,她便来到了母亲这里,甫一进门,正好见到魏昶禀完事情匆匆的退将出去。
“……阿娘。”
她走到母亲身边挽臂坐下,谢夫人神色极差,见她来,便将手中魏昶才送上来的消息给她看。
“父亲的人已经连夜控制了紫宸府……哈,彻哥哥也已经回来了,”谢蕤倒是冷静得出奇,匆匆一阅之后,安慰道:“……一切可不都在计划之中么,您不必担心。”
夫人皱眉,声色微低:“怎么不担心?你许还不知,昨日若谷和曜之……”
她话没说完,谢蕤便点头打断道:“阿娘,我知道。”
谢夫人一愣。
“知道?”
谢蕤点点头,想了想,抬头对侍立一旁的归迭言道:“姑姑领丫头们都下去吧,我在这儿侍候便是。多事之秋,眼前人越多心就越乱。”
归迭闻言,温和一笑,福了福身便带着丫头们下去了。谢夫人这时也想到了什么,抓着谢蕤的手问道:“蕤蕤,你跟阿娘说实话,你是不是算出什么来了?”
谢蕤心中早已有了掂量,此间拍了拍母亲的手,道:“阿娘,这些您都不必想,好好等着,女儿保证最迟不过明日,不管是若谷、曜之哥哥,还是爹爹跟皇兄,里里外外的事,三三两两的人,都当该平安的平安,该顺利的顺利。女儿在这儿陪着您,您安心坐等就是。”
她这样说,谢夫人不知晓实情,反而越发不安,正待要问点什么的时候,霓筭却在这时候进来,行了礼,便在外间唤:“郡主……”
谢蕤出去接过消息,谢夫人只见她低头看了看什么,跟着便安之若素的将丫头遣出去了。
她走回来,谢夫人连忙问:“有什么消息了?”
“哦,没什么,”谢蕤平静如常,拉着母亲的手坐下来,淡淡道:“朝堂变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