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楚国自壑牙关出兵,直逼吴国西北重镇函朔。
隔日一早,吴秦联军果然没有进攻。
天亮起,太阳的光普照大地,阴沉了好几日的天终于透了光。
数日没有见到阳光,身处战场的将士们因这久违的温暖重新感受到生的希望。
卢汉将军所率两万余人,驻扎函朔关外二十里。这里离老山口,行军大约两日路程。
他们静等吴军回防。每两个时辰派两千人一队到函朔关下转悠一圈,昼夜不歇。
卢汉和王砚书围着火堆坐着,火上架着烤鸡。
“侯爷这招真是灵,就这么转悠,不打也得把函朔的守军吓毛咯。”
王砚书轻轻一笑:“她一向思虑周全。”
卢汉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只是把你豁出去了。我只能送你到城外一里处,你只能自己去。”
“我知道。”王砚书拨弄着火,看着跳跃的火苗,他说,“上阵杀敌是你们的天职,入营谈判本是文官应尽之责。我虽不为官多年。”
他抬起头来看向卢汉,卢汉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热烈的火焰。
“一日为官,终身有责。”
他的身体里,那不曾泯灭的风骨,重新披上战袍,撑起他的脊梁。
吴军回防函朔,是三日后,冬月初九。
卢汉带着一千人亲自将王砚书送到函朔城外。
王砚书走下马车,捋顺衣摆,手持节杖。他穿着深褐色的广袖长袍,腰缠白玉带,身披墨色披风,脖子**在外面。长发冠起,梳得一丝不苟,一顶银冠,冠上一颗深红色的剔透的圆玉珠。
卢汉翻身下马,他身后的将士站得笔直。
“临风兄,保重,我等你回来喝酒!”
卢汉深深地朝他拜下。
旌旗猎猎,千人齐压压地弯下腰来。这场面令他动容。
风吹起他的衣摆,王砚书拱手拜下:“临风绝不辱命。”
说罢他转身走向那巍峨的城楼。身后卢汉看着他,萧条的背影,背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得沉稳坚定。
绢衣素冠,一介书生。
王砚书没有再回头。
城门打开,孤身一人走进去。
卢汉在原地站了很久,径直眺望。
“将军,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王军师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他摇摇头:“这次不一样。吴国很清楚,我们不会强攻函朔。此举成败、他的性命,都系在他自己身上了。”
王砚书入城,身后厚重的城门“轰”地一声关上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看着面前骑高头大马的将军,攥紧了手中的节杖。
函朔的守将,也正是发兵老山口的主帅,赵士男。他出身武将世家,虽然才二十五岁,却已经是镇守一方的大将。
赵士男披着铜色的战甲,头戴盔胄,骑在红棕色的马上,马的鬃毛柔亮。如天神一般,他睥睨王砚书,冷笑:“楚国还真敢送个儒生来。”
王砚书不卑不亢地朝他拱手:“在下王砚书,拜见飞云将军。”
“飞云”是吴国百姓对赵士男的赞称,比拟他呼啸往来获胜之迅速。
他一个楚国人如此称呼,赵士男非常受用。
赵士男的帅营驻扎在城里,一处宽阔优美的庭院。
装潢典雅的房间里,赵士男坐在上首的位置。他脱下盔胄,露出年轻英俊的脸。
王砚书站在厅下,两侧站了好几个身着铠甲的人。
赵士男往后一靠,看着王砚书问:“王使者,我这军营里饭菜可不错,你多住几日。”
“临风身负两军之责,怎敢耽于享乐。”
赵士男撇撇嘴:“你们读书人啊,就是磨叽。”
他一脸不屑,瞧不上他的迂腐。
王砚书清亮的眼里薄有笑意:“飞云将军上战场前一首遇疏词,两篇湖光赋便能名冠金陵,少年英才,临风不敌。”
赵士男压眉,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露出几分兴奋。
“有意思。你站在这儿拐弯抹角地讽刺我,就不怕我一声令下摘了你的脑袋祭旗吗?”
他平静地接受对手的威胁:“也许将军想听完我的话,再决定要不要杀我祭旗。”
赵士男冷笑地看着他。
“从踏进城门,我的命就攥在将军手里,要杀要剐自是悉听尊便,只是临风此来,却不是与将军为敌,而是要助将军一二。”
“助我?”赵士男忽然哈哈大笑,仿佛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连带着周旁站着的几个人也笑起来。
赵士男冷哼:“老子手握五万大军,随时能攻破你壑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