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他们在老山口五里处扎营。来势汹汹地吴秦联军已经到了老山口南三十里处。
云昭趁这两日在老山口横二十米宽的山口出堆上石头,大大小小的石块摞了一人高。
清早,玉阳关的秋风狼一般的呼号。金灿灿的树叶在空中乱舞,砸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的疼。
天色阴沉,感觉就快要压倒在城门上。
甘青裹着披风出门,搓搓手,召来副将:“派人去京城将这封信送去宣平侯府,务必要方侯亲启。”
他将信封递出来,胡良才伸手接,自远处跑来一个小卒:“报!禀将军,王军师来了。”
缓缓走来的男子穿着青色的袍子,披着灰色的白领狐裘,是深秋枯色中一抹明亮。
甘青收回了拿着信的手,重新揣回怀里。
胡良眨眨眼,看着他:“将军?”
王砚书走过来,甘青朝胡良说:“还不奉茶。”
胡良挠挠头,下去找茶水了。
甘青站在门口,丝毫没有打算让王砚书进营帐的意思。
王砚书朝他拱手一拜:“甘将军。”
甘青冷眼看他,轻嗤一声:“军师,你一文弱书生,来军营干什么。”
王砚书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流动着温和的神气:“临风既是军师,逢战时,自然应该在军营。”
甘青问:“那不知军师能干点什么。”
他并不在意甘青的冷嘲热讽,坦率地说:“甘将军要请宣平侯爷来,是为了出使吴军,眼下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甘青蹙了蹙眉,这是云昭私与他商量的,迎战后继之策。连顾、余两位将军都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看透局势,唯有此法。
甘青在他的脸上似乎看到了云昭的影子。
云昭留下的离散吴秦联军之策,是从黎州壑牙关出兵吴国,逼吴国退兵老山口。
但这其中需要一个人做使臣,孤身往吴军军营斡旋。出兵只形成威慑之势,要极大程度上避免折损兵力。
这个使臣至关重要,既要身份贵重,又要能舌战群儒,还要有刀斧挟身而不退的魄力,甚至要做好一去无回的准备。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她也是这样说的。
甘青想起来云昭说起使臣人选时的神色。她有片刻犹豫,当时他以为是她拿不定主意。今日见到王砚书,他恍然觉得,也许那时她已经想到了最合适的人,只不过是舍不得将他推出去。
甘青说:“云昭不想让你去。”
王砚书的神色仍然平和,他的青袍被风卷起,狐毛领子贴在脸上。他的面容平静,眼中有一丝浅淡的,不易捕捉的笑意。
“身为大楚男儿,这是我应该也是本该做的。”
甘青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气质,没有凌厉的剑锋,温和又坚韧。
王砚书转身看向老山口的方向。家国与心上人系在一起,他如何能不去?
东宫门庭若市,太子疲惫应付前来禀奏朝事的官员,临近黄昏才得喘息。方景良候在门口,足足站了两个时辰。
等人都散去,他踏入殿内。太子正疲惫的阖眸休憩。
“又有什么事?”他的语气实在不太好。
方景良躬身:“殿下,南境军情,西秦和吴国联军二十万,已抵老山口,荣莱侯率兵七万,据守不退。”
太子睁开眼睛,漆黑的眼中一片冷凝。
方景良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并不在意这场战争。
过了许久,听到太子问:“三海,今儿是几了?”
“回殿下,十月二十七了。”
方景良不明白,只听他轻叹一声:“来不及了。”
来不及做什么?
太子沉沉的声音接连而来:“备驾,入宫。”
楚历承平二十六年冬月初一,吴秦联军攻楚。十六岁的荣莱侯披甲上阵,血战五日,据守老山口,寸步未让。
云昭令人布下的石头屏障早已经四散零落。在这片狭小的地方,五日,三军死伤无数。累累尸骨若是堆起来,比当日的石头还要高。
是深夜,云层遮盖在天际,什么也看不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气息混合着血腥气还回忆着傍晚的战斗。
云昭站在营地,眺望老山口的方向。她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三匆匆走过来,站在她身后,拱手一拜,沉声说:“侯爷,壑牙关卢将军已经出兵了。”
她惊诧地回头:“方侯已经到了?”
按约定,他们至少还要再守七日,快马送信到京城,即便宣平侯立刻进宫请旨,即刻动身南下,星夜兼程,来去也要十几日。
十三看着她的眼睛,舔舔嘴唇说:“出使壑牙关的使臣,是先生。”
“你说什么!”云昭的眼中是惊怒,她看向遥远的函朔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