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之所以兰州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个人--达布芒赞。

作为邻国，大家都会把对方当作假想敌，和只能在草原上折腾内讧的东西突厥不一样，吐蕃人害怕大唐人玩命，大唐人害怕吐蕃人胃口变大，大家都想要把对方搞死，可又暂时看不到能把对方逼入绝境的办法。

直到那个人出来...达布芒赞。

他几乎是用刚柔并济的手段实现了吐蕃的暂时一统，远在最西边的部落都被他调动起了对大唐的仇恨情绪，以往极为松散抢一把就跑的吐蕃部落骑军，被他整合成了二十万骑兵兵临凉州城下，这简直是给了大唐人一闷棍。

以往零星松散的抢劫行为，一下子变成了有组织有预谋的大型作战，大唐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只要达布芒赞在，吐蕃人就对大唐人有了真正的威胁，这些草原上的蛮子不再是只想抢点东西过年的倒霉穷邻居，而是环绕在篝火旁边随时准备扑上来咬断喉咙的饿狼。

所以兰州才会屯这么多兵，所以凉州兰州一线厉兵秣马，所以长安里的官儿们吵得不可开交惶惶不可终日，因为达布芒赞给了吐蕃这个民族一种本质上的跃迁。

不仅想要钱，还敢真玩命，骑兵对步兵的天然优势，配上过了兰州后关中的千里平原，就形成了一种极为恐怖的威慑力。

可现在呢？

大唐人守下来了，兰州虽然不说固若金汤，但十几万步卒依靠城池，多少是能守下来的。

十几万头猪关在猪圈里也得抓上不久不是？

作为老将，陈安然不再是年轻时候那种只会带着兵想建功立业的毛头小子，他更注重身后的大唐。

骂他龟缩不出又怎样？骂他失了锐气又怎么样？只要守住大唐，他就赢了。

可谁知道吐蕃人屁股后面会被捅一刀呢？谁知道有这么一支骑军在吐蕃人的老巢放了一把火。

接下来的情况完全可以预见--吐蕃人人心惶惶，前线的骑兵们想回家，部落的贵人们害怕自己的部落遭到损失，宗教神权一向占比极重大的吐蕃人前线甚至还有祭司，要是他们知道自己侍奉的大祭司都给大唐人砍了...

这会引发怎样的震动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事情。

人心不稳，匆忙撤兵，乃是用兵大忌，陈安然几乎是立刻就闻到了...一种在以前打仗时经常可以闻见的味道。

这味道让他一下子就年轻了起来，那苍老的身躯不由挺直了几分，满是沟壑的衰朽脸庞上绽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光芒。

就好像回光返照的老人那样。

他缓缓站起身子，看向背后挂着的兰州凉州地形图。

那上面犬牙交错，红色的点全是这两个月兰州斥候探出来的吐蕃人在凉州的布防情况，蓝色的箭头全部是在陈安然精打细算之下兰州守军往凉州延伸的方向和...哨所。

他一时有些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