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郡主意味深长地大笑了两声,这次光明正大地抬手拨起辛白筠面前的发丝,轻轻用尾指的丹蔻尖儿挑起辛白筠的下颌,她眯缝着眼睛端详着这一张分明是绝色花容却非要涂泥抹脏的脸:“虞夫人,你很面善。”
辛白筠哽咽着,往后躲了躲,敷衍地回答道:“郡主殿下也十分面善。”
趁着辛白筠转脸要躲开的功夫,长宁郡主眼风一扫,两指突然用力地钳着扳回了辛白筠的下颌:“丫头,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形态可以改变,可自小这狡黠灵慧、坚毅不服输的眼神,改不了的。”
是她,那个在吊唁仪式上摆了她一道的小丫头,那个自小被苛待和责罚一直伏低做小藏拙的小丫头。
丹蔻掐在下颌皮肉,紧张让人感到陡然的疼,辛白筠羽睫轻扇,眉心猛地一蹙。
她发现了吗?
她这样眼尖地发现了吗?
辛白筠杏目微垂:“贱妾一介无知妇人,愚钝笨拙,实在听不懂郡主殿下在说什么。”
“你还不愿承认吗?”长宁郡主钳住她下颌的力气更甚,语调陡地冷冽:“白筠!”
她厉声地唤她,辛白筠错愕震惊地抬起头,心中五味杂陈,神色也是忽明忽暗地变。
辛白筠缄默不语,木讷地坐在榻上。
看着辛白筠的神情,长宁郡主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也没看错了。
长宁郡主甫一振袖,吩咐道:“银朱,打盆清水来,我要看看这虞夫人,可否真是我那聪慧伶俐的好外孙。”
“诺。”银朱应声退下去端了盆清水来。
用绣帕子浸在里头泡湿了,唤了两个嬷嬷紧紧地抓住辛白筠,左右将她箍住,然后银朱用湿帕子一下下地擦拭掉辛白筠脸颊上的灰末和脏污,还有她原本那一层薄薄的脂粉,和覆盖在原本的柳眉上头的青黛。
一张辛白筠的素颜,沾着水滴,像是刚点了露的梨花,再无保留地现于长宁郡主的面前。
辛白筠不挣扎,她知道已经暴露了身份。
长宁郡主托着她的下颌,笑道:“素面朝天的脸颊,果然最真实了,跟小时候一样,肌肤胜雪,眉眼如画。”
长宁郡主此刻看着辛白筠时,眼里有了一些赞许之色,或许是因为她的胆识过人,又十分聪明,瞒了这样多的人,还敢以一个商会会长的身份示人,这样的胆识,让人反而不那样看待敌人似的憎恶她。
长宁郡主笑道:“从前我只看你是个庶女,虽有些姿色和小聪明,但也没觉得你会有什么真的本领和能耐。更没想过,你会在我的追杀之下化险为夷,还攀附上了个秣陵的富贵商人,当上了个秣陵商会会长……”
辛白筠面无表情,回答的僵硬又漠然:“我是蝼蚁,只能在外祖母的追杀下,苟且偷生罢了。”
“蝼蚁?你可真是好厉害的蝼蚁啊。”长宁郡主开怀笑着感慨道:“白筠啊白筠,这几年,你简直花样百出的变换着身份,一会儿是长乐楼的玲珑姑娘,一会儿是苗疆异域来的制香美人,一会儿又是闻名遐迩的伊人妆师,你这样有名的虞夫人,我竟分毫没往你这个辛二小姐身上想。”
“那不知,身为长宁郡主殿下的外祖母认为,哪一重身份最适合我?”辛白筠唇瓣轻扯出一丝笑意,故作云淡风轻地笑着说:“能瞒得住外祖母,白筠心里头,说实在的,还挺骄傲的。”
“告诉我,你们在密谋什么。”长宁郡主无心和她继续闲扯下去,看着她轻佻狡黠的笑靥,长宁郡主感到万分的烦躁,“念在你是辛氏的血脉,我和你既往不咎,往后,自也不会亏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