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是这样说的。”
赫连云蔚听凌朝致问话,虽然觉得凌朝致这话问的好没来由,但还是回答了他,转而不解道:
“相公,这七汤点茶……是怎么了?可有什么玄机?”
赫连云蔚是苗疆女子,虽也是一个家族的嫡出女儿,但大宛的七汤点茶,她本身并不了解。
何况赫连云蔚望了辛白筠许久,她也不知道辛白筠在捉弄什么名堂。
凌朝致眼睑低垂,回道:“这点茶点的好的女子,大多都是大宛系出名门的闺阁小姐,若只是寻常女儿家或是苗疆女儿会这点茶之法,想来只是粗略地了解一番,不会像玲珑丫头这般技艺娴熟。”
赫连云蔚倒没对辛白筠的身份生疑:“我听暮雨说,这玲珑丫头爱茶,我还赠了好些顾渚紫笋给她……”
“不,爱茶和精于点茶相去甚远。”凌朝致继续在不远处紧盯着辛白筠的点茶动作,一边低声和爱妻感慨道:“只怕这玲珑丫头,背后有些故事啊。”
“人家若是不愿提,你也不要问。”赫连云蔚转眸道:“人家可不是要你絮聒的人,可知不知道?”
凌朝致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夫人就会管着我。”
夫妻俩闲言碎语的功夫,辛白筠如今在木案上已经开始往建盏中注过第五汤的水了,这一次山泉水加的多,辛白筠皓腕轻翻慢旋,极为轻柔的力道,却面面俱到的用竹筅打得茶汤里头有重重叠叠的细密汤花。
茶汤的表面凝聚了汤花茶沫,好似云层中的雾霭彻底盖住了本有的苍穹颜色。
一层已经盖过茶汤的乳白色,像绵密的云朵,也像初冬的微雪,柔柔的一层,覆盖在茶汤表面。
辛白筠停了动作,桃靥轻扬,徐徐道:“第五汤,唤作浚霭凝雪。”
此时此刻,孤陵人煮的羊乳茶已经出锅了,浓郁的奶茶香气四溢,看得那些围观的百姓各个眼馋。
辛白筠不慌不忙,孤陵人也并不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说什么。
只是那姓莫的凑近了她看,却发现原本一杯清澈的绿茶茶汤竟在辛白筠的动作之下,变得上头冒了一层乳白色的茶沫,覆盖住了原有的茶汤颜色,偏偏还在乳色的茶沫中透着一点点下头茶汤的翠绿。
姓莫的在心中啧啧称奇,虽不知道这是什么路数,但还是提着心思继续看着。
此刻的姓莫的,只觉得自己那羊乳茶已经足够惊艳四座了,虽好奇辛白筠的动作,但也并不畏惧。
辛白筠不怕孤陵人看,反而摆的姿势更加落落大方。
辛白筠垂首,恬然谨慎地注视着前五汤过后的茶汤表面的变化,她抬起水壶将泉水的水注对准方才盈积在一处的绵密汤花稍稍倾斜,才又握住茶筅轻拂在这注水处的表面。
快要结束时,茶筅探到建盏底部,些微尚未被打在汤面上的茶粉也渐渐漂浮凝结到了茶汤表面。
茶汤表面有茶沫汤花明灭交幻,辛白筠方静置了建盏,朝姓莫的方向略推了推:“第六汤,意在以观立作。”
孤陵人在茶道雅事上粗野,远看不出这其中奥妙,只是觉得这茶筅击拂茶汤的动作力道百变,连带着这茶汤的颜色也不断在改变着,难免一时有心向往之的附庸风雅。
辛白筠再提起水壶以第七汤注水,因着前头六汤的击拂已经恰到好处,如今只再用茶筅旋转击拂数下,看似茶雾汹涌澎湃,却终将归于平淡,只见那汤花彻底不会消散了,在四周慢慢汇聚不再动了。
汤花凝结咬于盏缘,辛白筠平稳地捧着那建盏向前,然后端庄起身,朗声道:“七汤终毕,茶汤咬盏之后,可以细品慢饮。”
姓莫的负手而立站在辛白筠身边,探头看着,辛白筠笑道:“风雅之事,人人心向往之,莫公子肯虚心在我们大宛学习这七汤点茶之道,我倒是欣慰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