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兰姑姑无语凝噎着,没有回答,俨然这是一个她说出来,也会痛心百倍的答案。
但是那个已经眼含热泪的神情,彻底让辛白筠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英兰姑姑是要让阿茹去顶罪。
“你……究竟想对阿茹掌柜的做什么?”辛白筠颤抖着唇瓣问:“你的弃车保帅,要怎么做。”
英兰姑姑面露一丝苦笑,但说的十分乐观:
“只说是阿茹掌柜的那日到府上时,夫人并不在府中,夫人当时,是去找了李大人议事。”
“您放心,李梁安会配合我们圆谎的。”
“咱们便说阿茹掌柜的在府里送了银票来行贿,奴婢趁夫人不在家中,一时糊涂,替夫人收了这钱便好……”
辛白筠惊诧地抬起头来,努着嘴,鼻腔中已有隐隐泛酸的痛觉。
英兰姑姑补充道:“阿茹不会出卖我们的,妾身也会咬紧牙关,保住夫人的清誉。”
这一次的密信,是因为她辛白筠一时失察,没看出那银票的玄机,就投入虞府的赈灾款项之中。
可辛白筠一个人的性命,竟要用阿茹和英兰姑姑两条性命,来掩盖和弥补她一时的轻纵和失察之过吗?!
而准备好牺牲自己来保全她的英兰姑姑,如今竟然还要补充着承诺她,绝不会出卖她……
辛白筠泪水决堤,立刻转身喊道:“我根本不担心你们是不是会出卖我!”
情绪激动之下,辛白筠那如画的眉目中,终于流露出了泪意该有的怅然和愧疚:
“阿茹身为商户行贿,在秣陵商会我制定的规章里,在大宛的律例里,一切家财充公,行贿金额过大者,流放……她被流放,会被官府彻查,她为了不泄露宣王殿下的大计,她一定会选择自裁来保全。”
“至于您,英兰姑姑,你可知道根据大宛律例,婢女和嬷嬷这等为奴者,私自替主人收受外人送到府上的银钱,是要受何等重罚的,您一介宫里出来的姑姑,竟分毫不知情吗?!”
“萧沪去横岭山办差,若他回来发现自己的母亲为我而死,你告诉我,我如何向他交代?!”
“为了我的清誉,要你们两个丧命,连带着身后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我,做不到。”
末尾那“做不到”三个字,像从贝齿的缝隙中挤出来的一般。
“阿茹……阿茹不会丧命的,只是财产充公而已。”
英兰姑姑一时手足无措之下,连谎话都变得心虚又拙劣:
“至于妾身,也已经是半副身子都踏进棺材里头的人了,您惋惜什么。再说了,沪儿知道秘院龙使护主尽忠是第一要事,身为他娘的我,为夫人尽忠,他只会觉得骄傲才是。”
“你觉得,她为了掩饰身后的秘密,她不会选择自尽吗?”辛白筠苦笑着,六神无主地颓废迈步,“英兰姑姑几时这样糊涂,净说起瞎话来。”
英兰姑姑双膝一弯就跪在地上,拉扯着辛白筠的衣袂:“夫人,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辛白筠看着跪在地上的英兰姑姑,顿了许久,还是准备扶起她。
可是英兰姑姑不起身。
辛白筠怅然若失地轻声问:“阿茹身后的暗卫,有多少人?”
英兰姑姑绝口不提,牙关紧闭。
辛白筠眉心一耸,猜测道:“一百人?三百人?五百人?”
英兰姑姑缄默地摇了摇头,颤抖着、犹豫着用手指比了一个数字“七”的手势。
“七?”辛白筠挑眉:“七百人?”
英兰姑姑低声道:“七千人。”
“不行!”
辛白筠完全没想到,虞司默连豢养的暗卫都这样多,运来客栈背后承载的竟是这七千人的秘密,寄托的更是这七千条无辜的性命。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否决道:“我更不能如此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