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郡主气的两眼摸黑，瘫坐在矮榻上用手扶着不断出汗的额头，口中不断嘟囔地骂着：

“一帮废物！真是一帮废物！”

银朱立刻上前搀扶，劝慰道：“郡主殿下小心身子，莫要因为这不堪大任的棋子而作践了玉体！”

长宁郡主闭了闭眼：“罢了，是那夫妇无用，眼下也没什么要胡家帮忙的地方了，由着他们去吧。”

银朱一惊，完全没想到长宁郡主当真准备弃了胡氏这步棋，一时也有些不舍：“要奴婢说，胡府加入秣陵商会，反倒往后更会为殿下效力呢……”

长宁郡主长声叹道：“昨夜，我们不被夜巡卫发觉，就已是万幸了。墨司彦此刻万分忌惮于我，不许我上朝，秣陵商会是墨司彦一手督办，这地方小商会的水，咱们还是先别去搅和了。”

银朱无能再劝，只抿唇点着头，替长宁郡主掀了茶盏盖子。

香茶的热气蒸腾而上，熏的长宁郡主眼酸，最令她烦心的并不仅仅是手底下人无用。

还在于亲情的背叛。

长宁郡主托着茶盏，半晌也没喝，忧心忡忡朝银朱问道：“春儿如何了？”

“大小姐……”银朱配合长宁郡主设计欺骗容沛春，惹了这母女闹矛盾，一时心里也难受，“在祠堂跪着。”

长宁郡主这才想起来，她盛怒之时，让容沛春去容府祠堂罚跪了。

如今想到，毕竟是自己的掌上明珠，用心宠了三十余载，到底还是牙关一咬。

长宁郡主放下茶盏：“她可知错了？”

“大小姐回来就一直哭，一直哭，说对不起郡主殿下。”银朱道，“她说，想见郡主殿下。”

“我今夜不想见她。”

长宁郡主心绪烦乱，心中凄苦更甚，紧闭着眼睛，气息从鼻孔里头出来，好像胸闷气短的吐不畅快。

“容恒叛逆于我多年，一介纨绔的烂泥扶不上墙，他负气离家出走，是情有可原，那春儿呢？春儿为何也要这般待我？为什么要帮着外人……为什么……”

长宁郡主嘟囔抱怨着，渐渐地，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里流出两行热泪。

说的话像是在啜泣着，低诉着。

她心神俱疲，第一次感觉到了疲累，因为让女儿背叛的感觉，当真不好受。

银朱见了也十分心酸：“大小姐说，是辛大小姐被贼人所掳，若是帮着配合，会杀了辛大小姐。”

是辛拂晓遭了难，所以去威胁容沛春了吗？

如果容沛春被贼人所挟持，与她长宁郡主谈条件，她呢？

她是不是也会为了自己的女儿，而背叛自己的母亲？

“到底，到底……”长宁郡主愣了许久，最后还是呜咽地哭了出来：“到底还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长宁郡主无助地哭了，银朱年纪小，才跟了长宁郡主五年，是第一次看见她哭。

长宁郡主半蹲下身子，用手臂扒着矮榻的竹席，颓丧地靠了上去。

银朱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听得到她微弱却急促的呼吸声，像是快窒息了的呼吸声。

“郡主……”银朱一时不知该怎样去劝了。

长宁郡主半晌才站起身：“银朱，你……去让春儿回府吧。”

长宁郡主狼狈地拄着拐杖站起身来，眼前一片晦暗和漆黑：“拂儿这孙女，也是个不省心的，这容家，我在一天，他还能扶摇直上，若有一天，我不在了呢，这子孙后代，堂表亲眷……”

“郡主殿下千岁！”银朱激动道：“可不能说这糊涂话儿！”

长宁郡主以手扶额：“罢了，你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银朱折腰转身欲走，长宁郡主又拦了下来，嘱咐道：

“拂儿那孩子年纪小，又娇生惯养的，给人抓了想必是吓坏了，你让春儿一并给带些安神的上好药材回去吧，权当我这当祖母的给孙女尽了份心吧。”

“是。”银朱应承了一声，欠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