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郡主话音才落,外头夜风簌簌打着响叶,零落掉了两片尚是翠绿的叶子,贴着窗棂的糊纸落下。
银朱看着长宁郡主的神态,也微微拧眉探问道:“您是怕……宣王挡了您的路?”
“对。能查清来历的人,或是哪怕只能查到假来历的人,都不可怕。”长宁郡主一抚腕上和田玉镯,泠声道:“可怕的就是,什么也查不到的人,背后是一片空白,他怕什么,喜好什么,本郡主全然摸不着头脑。”
银朱给长宁郡主捶着腿的力道渐渐放缓,犹豫道:“郡主殿下……是想拉拢宣王吗?”
“不想,也不必。”长宁郡主缓缓拊掌,看着自己猩红的丹蔻指尖,得意地笑道:“只是,墨司彦对宣王这个弟弟赶尽杀绝,若我这姑婆能够善待于宣王,民间会如何看我呢?”
银朱会意,附和着垂首笑道:“郡主殿下英明。”
长宁郡主神采奕奕,续言道:“何况宣王的背后,代表曾经的梁家军,虽然经过狄阑弩山之战以后,梁家军只剩北陵一支队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成儿的骁勇军队,怎么不比训教暗卫要容易的多。”
“可是殿下,我们此刻莫说是去探宣王殿下的虚实,就连人影,也找不见……”银朱一时懊恼,感叹道:“完全不知宣王身在何处。”
“不错,我还有一事想不通透。”长宁郡主想到此刻也叹息了一声:“……鸿跃帮为何会在墨司彦炸山烧庙那日,帮着宣王救人?”
长宁郡主早就怀疑宣王早与鸿跃帮勾结,可鸿跃帮这么多年并不曾与朝廷为敌,似乎当真如同先帝墨允行所言,鸿跃帮和朝廷相安无事,看上去,似乎也不像替宣王夺位办事。
“或许只是巧合?”银朱仔细地想着,回答道:“横岭山和翠微山相对而立,休戚相关,圣上炸山毁庙,波及到鸿跃帮,惹怒了这寨子,所以帮宣王一把,倒也无可厚非,说到底,还是圣上作孽。”
“宣王的底细,实在让人猜不透。”长宁郡主素来杯弓蛇影,宣王的底细更让她十分烧脑:“祈隆庙的事,宣王已经是落荒而逃了,我们才有由头用这件事到民间去抹黑墨司彦,可若是宣王是故意落荒而逃的……”
银朱见长宁郡主风尘仆仆地才回来容府,只怕再多虑下去就歇息不好,一时便劝说道:
“宣王被圣上缉捕了一年,从前又被淑妃娘娘追杀到塞外去,梁家军现在也没有什么能耐了,宣王手上没有兵马就无所依仗,无论如何,也是侵犯不到咱们容家的势力的,这大宛的兵权,一大半儿都在您的手中。”
长宁郡主点头道:“若是宣王有意,在先皇驾崩当日,他就会趁乱夺位了,结果夺位的却是墨司彦这个孬种小子,如此看来,宣王倒也没什么真本事,只是他的底细,到底为何一丁点儿也查不到。”
“宣王是逃命了这么多年,不会掩盖行踪,还怎么逃命呢?”银朱窃笑道:“早被淑妃娘娘和圣上给杀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
长宁郡主掩唇一笑,随后想起当今圣上墨司彦,立刻嫌恶地摇了摇头,叹声道:
“墨司彦实在荒唐,民间怨声载道的,好多事儿都不用我去抹黑,他自己就够败尽民心的了,要不是顾及着淑妃是容家人,墨司彦也算半个容家的皇帝,我都想杀了他替百姓泄愤了。”
“圣上的确荒唐,听说抱着陈美人,一边饮酒一边批奏折……”银朱想着宫闱里头探子带出来的消息,一时也是愤愤难平:“听说啊,金銮殿和御书房里头,圣上可是把好几个进谏的言官大人都气走了!”
长宁郡主闻言,轻蔑地一哂:“看来这是挫折受的挺大,断了个胳膊,所以破罐子破摔了。”
长宁郡主早知墨司彦性子顽劣,对朝政之事一知半解,当初若非仰仗容氏世家,当初无论如何也当不上这个皇帝,这小子倒是登基第一件事收拾起她们容家来了,当真是还没学会走,就想起飞了。
而宣王墨司域在长宁郡主的心中,想必祈隆庙之所以起事,都是为了救沈盼夏那个心上人,所以才冒险出现在祈隆庙里头和墨司彦进行交锋,情急之下砍了墨司彦一条手臂,也是草率凶悍。
这般想着,长宁郡主心里头倒觉得宣王也不那么神秘了。
可这分明就是虞司默故布的疑阵罢了——她此刻还不知道而已。
转回思绪想到墨司彦,长宁郡主就轻轻拢了拢袖口,叹道:“也好,无心朝政了,待容氏手掌江山,我废黜他做个闲散王爷,他想必也就知足了。”
长宁郡主本想着将孙女辛拂晓嫁给墨司彦做中宫皇后,如此便可手揽后宫了,奈何在辛白筠的设计之下,辛拂晓声誉有损,只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发落到皇陵守陵,待她回来以后才能再议中宫之事了。
谅墨司彦这个狗皇帝也不敢在三年之内妄自肆意立后。
只是长宁郡主此刻并不知道辛拂晓已经在鸿跃帮手中,一心还打着如意算盘。
只是,长宁郡主一腔抱负在心胸之中,但膝下子孙却没一个是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