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为什么虞司默上妆惊为天人了。”
辛白筠含笑着继续勾画,在一团胡乱作画的宣纸上写了“悦容”两个字。
“悦容斋要增加绘画馆了?”
青梧见她故作神秘,又看了看她宣纸上的勾勒,什么也看不懂。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虞司默给我化妆,比我自己化妆好看……”辛白筠痴痴笑着,“就在刚刚,我悟了!”
在辛白筠眼中,虞司默给女子化妆,之所以好看,是因为他欣赏每一个女子独特的美。
虞司默注重女子妆容色调的协调统一性——
她不会用赭褐的口脂搭配水红的胭脂,也不会用浓黑的黛粉匹配颊畔的红绒。
虞司默觉得辛白筠的年纪,用绯红和桃红两个颜色作口脂和胭脂是浓淡得宜,而花钿也是用水红色贴箔,又结合她的眉骨和下颌骨的分布,选了扫胭脂的方向。
“那天,我发现,虞司默扫胭脂的手法和我、和阿娘都不同。”
辛白筠从前化胭脂是用马尾毛横扫颧骨肌肉,而虞司默给辛白筠化妆是斜扫的方式。
所以,显得她双颊颧骨往里推了推,这样她的尖下颌就不那么突兀了,反而显得下颌精致万分。
想到这里,辛白筠倒是觉得难怪虞司默这么讨女孩儿喜欢了,还给他送纶巾,不知道用这奇妙的化妆手法和技术骗了多少聪慧漂亮的女孩了。
不过转念一想,辛白筠看着宣纸上“悦容”二字,突然偏头道:
“青梧,你说女孩子化妆的意义,是在于取悦自己,还是取悦心仪之人呢?”
青梧指着宣纸上的字,道:“您都说了,女为悦己者容嘛,自然是取悦心仪之人了。”
辛白筠疑惑地托了托腮:“那你说,我在没遇见安嘉佑以前,我也没什么喜欢的人,那我阿娘为什么还每天都要给我化妆呢?”
青梧一时不知要从哪里解释,只道:“女孩子就是要美美的啊,无关美给谁看,即便是二小姐没有心仪的郎君,莲姨娘作为一个母亲,看着二小姐红妆盛世,自也是高兴的。”
“嗯……”辛白筠轻轻颔首,觉得青梧这胡乱的解释倒有几分道理:“那也就是说,美,还可以分层次,分年纪,你说是不是?”
“这有这么复杂吗……”青梧懵懂茫然,用双手托腮,在一旁看着辛白筠。
辛白筠看着青梧懵懂的样子,又道用笔杆轻打她鼻尖,再边想边道:
“女为悦己者容,无非就是盼君四季安在身侧,可是大多数三妻四妾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日日对着一张脸,一样的妆容,想必也会看腻了,那就很难不出去拈花惹草。”
这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青梧虽深以为然,但觉得辛白筠想的多余:“这可不是咱们一个做胭脂的人,能解决的问题呀,您就别瞎想了。”
“怎么不能解决?”辛白筠倒是不屑地笑了笑,而后道:“四时四季有不同的美景,春有青草,夏有百花,秋有火枫,冬有雪梅,那女孩子为何就不能如四季四序一般,有四种不一样的美呢?”
“……听不懂。”青梧见识有限,远不及辛白筠审美的高度。
青梧话音才落,虞司默就从外头礼貌地扣了扣门:“可睡醒了?”
“醒了,进来吧。”辛白筠对他的嫌恶和怪罪还没消散,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淡淡地回话。
青梧见状去给虞司默开门,虞司默径直走了进来,只是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个年逾四十左右的妇人,那妇人虽然眼底有了细纹,但也算保养得好,不仅身材没有发福,面上也是流光水滑,看着风韵犹存。
虞司默看着辛白筠已经给自己上了妆,尽管没了眉毛,但也是画得一手连娟的长眉,整体妆容也是浓淡相宜,色调统一。
虞司默眯了眯眼,想着辛白筠果然是个聪慧之人,一点就透,立马就能发现他化妆的玄机。
“我为你引荐个人。”
虞司默却也不夸她,只是直接开口介绍带来的妇人的来历。
“这是英兰姑姑,是从前服侍沈太后梳妆的姑姑,现在负责悦容斋新品的试验和研发,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和她探讨。当然了,英兰姑姑会教你些宫中的规矩。”
合着这是给她找了个没什么太大用的师傅,哦不,该说是监工。
辛白筠不喜欢这样。
辛白筠眼皮一翻,倒是不屑之至地对着那妇人和虞司默轻嗤了一声。
那唤作英兰的妇人生的慈眉善目,但好像眉眼里总有怨气。
她看见辛白筠时,先是一怔,而后才慢慢变得神态自若,只是她似乎对辛白筠心生不满,总觉得辛白筠看着很是傲慢似的——不比她侍奉过的沈太后举止端庄雍容,华贵大气。
英兰想着,当时就是去教沈太后宫中礼仪,也是沈太后亲自扶她进去,还向她欠身行礼的。
而这庶女竟然屁股都不曾抬一下,也不知道请她进来,还敢对她翻白眼!
庶女到底是庶女,没正统的丞相嫡女规矩和知礼。
“妾身见过玲珑姑娘。”英兰先迈步上前,却见案上散放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残羹冷炙,便突然酸了脸,“姑娘若是往后要效仿沈太后的模样,眼下这些粗糙的白粥和包子是吃不得了。”
这话辛白筠就更不爱听了。
我吃我的,要你管?
你那沈太后爱吃山珍海味,珍馐美馔,那是因为没吃过素包子和鲜豆腐白粥的美味。
何必要我在饮食上就屈从?
我若是不治你,往后还不定从我什么方面找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