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白筠回到南风阁以后,已经是腰酸背痛加心累了,面色寡淡之下,倦容十分憔悴。
她分明是在外头吹了好一会儿凉风,才走进阁内。
只是她呆滞着在冷风口发呆,却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许是虞司默待她坦诚,却也不坦诚,有些事还是没有告诉她实话。
“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青梧见辛白筠回来,忙端了盏安神茶来,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疑惑而担忧。
“没什么呀。”辛白筠回了回神,喝了安神茶。
想着想着,辛白筠却把额间的纶巾一把拉了下来,往榻上一掷,突然舒了一口气,轻声道:
“把这个纶巾收起来吧,以后不戴了。别人的东西,我不该戴。”
是啊,最让她感觉到虞司默对她不坦诚的,就是这条纶巾。
虞司默必不会想到,在那个刺绣的“域”字细密的针线下,藏着的是焙炒过的生红豆研磨的粉末,连带着针线上都沾了生红豆的味道和淡香。
这怎么会是来自秀儿姑姑的东西呢。
这分明是一个女孩儿向他表达相思的诚意啊。
不过是简单纯粹的儿女情长,他怎么还要骗她呢。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因为他隐瞒了她而变得难过起来。
青梧见状,以为是辛白筠嫌这纶巾丑,忙随意往柜子里一扔,就端了铜盆盛了温水来:
“奴婢帮二小姐洗脸,二小姐可从没这么晚睡过呢。”
辛白筠呆滞地坐在妆奁前,由着青梧一点点地帮她把脸擦干净。
青梧给她铺好被褥,嗅着床边那安神香囊的味道,还一直说着:
“虞郎君可真是个体贴的好人,早知道要接了小姐过来,早就派南棠她们给您置办好了里衣、绣帕、熏香一类的东西。”
“我睡不着。”辛白筠换好里衣,躺在被窝里却只是半靠着榻边,只淡淡道:“你把悦容斋的产品名录拿来给我看看,我答应了虞司默,要帮他发展好悦容斋的生意。”
青梧含笑去应,辛白筠也是看了将近一夜的悦容斋产品名录,辗转到天将亮时才睡下。
然而这一觉睡的时间久,久到辛白筠总觉得自己活在梦里似的。
包括昨天知道的那些关于虞司默身世的事,她都觉得如在梦中。
辛白筠却是做着父母被万箭穿心、惨死宫变之中噩梦突然从梦中惊醒。
大汗淋漓,沾了一身,透过里衣黏在锦衾和榻褥上,黏腻之余,越住越冷。
“二小姐,您醒啦。”青梧知道辛白筠最近疲倦得很,也是加倍认真地照顾她。
“我睡了多久?”辛白筠气喘吁吁地从噩梦中醒来,却见天光透过窗棂,已经满院阳光遍洒,便知日上三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二小姐大抵是昨个儿太累了,一觉醒来,都午时一刻了。”青梧见辛白筠休息了一宿以后,面色虽然不好看,但总归是精神了些,“奴婢见您睡的熟,虞郎君也说了,不让奴婢扰您休息。”
“我昨个儿看产品名录看到了寅时,才起来晚了。”
辛白筠打了一个哈欠,却突然想起来昨日李县令登门和虞司默说的那席话,突然转头问道:
“青梧,秣陵中,可发生了什么事?”
青梧所答恰如辛白筠所料一般——
李县令果然按照和虞司默约定的计划,把圣上墨司彦藏在春风酒楼的杀手们一锅端了。
只是青梧不知其中乾坤,还是苦恼:“说来倒也奇怪,这些山贼真是贼心不死,前脚烧了长乐楼,夜里又烧了春风酒楼,不过春风酒楼里倒是死伤不少,官府来人去救时,好像门都被反锁了……”
原来李县令特意等火烧完了,才在天亮后派人去救,如此便可对墨司彦交差了。
一石二鸟,的确是聪明人。
辛白筠故作惊惧,然后又问:“九娘她们,可从长乐楼搬出去了?”
青梧真是被虞司默收买的服服帖帖:“搬了搬了,一早就搬了,九娘带着姑娘们住进了虞郎君给租的一间客栈里,虞郎君还真是个好人呢。”
“你现在天天夸他,夸的我都不爱听了。”辛白筠调笑着青梧。
紧接着辛白筠命青梧打了水来洗脸,又亲自给自己化了个妆。
只是不沿着原先的眉形画,她画眉时倒是一直手抖,生怕自己画的不好看。
画着画着,好似就明白了什么——顿悟似的一拍脑袋。
“原来,虞司默化妆好看,是这个原因……”辛白筠喃喃自语,笑意盈然。
吃过了一些清淡的早饭,辛白筠就伏在案上用不同颜色的彩墨在纸上胡乱勾画一通。
比如说朱色叠着桃色和茜色,再比如说鸭卵青、天水碧和竹月色。
青梧倒疑惑起来:“二小姐,您画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