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父皇在他心里一直是严肃的形象。大多数的时间里,父亲这个角色都是缺席的,在顾琰还是邺王的时候,就常年带兵在外,有时一年都没能一见。后来先皇驾崩,顾琰登基,他更是忙于安定天下,勤于政事。
与父皇下棋,那还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让我看看,湛儿的棋艺长进了没。”顾琰一边放掷着棋子,一边笑着说话。
顾墨湛看着他明显疲惫的双眼,就知道大概又是因为国事熬了个通宵。他刻意放水,让父皇能更胜一筹。
而顾琰却没有接过他放水的步子走,他另辟蹊径,拿起外围毫无关联的卒,往前下了无足轻重的一步。任凭顾墨湛挪炮走车,顾琰也只是走着卒。
“父皇这是何意?”顾墨湛握在手中的棋子久久不落下,因为这步一下,棋局就胜负已定。皇帝老爹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一手好牌打稀烂”啊。
顾琰抿着茶,笑着说:“有时候啊,局面的扭转就只是在一念之间。若是朕不管那毫不相关的一兵一卒,这棋,赢的还得是你老子我啊!哈哈哈!”
“父皇承让了。”顾墨湛听出来他是意有所指的,但不清楚他在指些什么。
“哈哈哈哈!不是你先故意放水的吗?朕这几日都没见到你,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事,你的目标可是这个,怎么能整日绕着无干的兵卒转动呢?”顾琰虽然笑着,但语气里藏着力量。他指着自己棋盘中的“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墨湛。
似乎想看穿顾墨湛在忙些什么,又想看穿顾墨湛对“帅”的征服欲。
顾墨湛在一瞬间明白了这盘棋的用意,“是湛儿技艺不精,不及父皇一半。而后自当勤勉,专心致志。”
“哈哈哈哈!”顾琰欣慰笑着,他一直觉得顾墨湛是众多皇子中最聪慧的,最寄予厚望的。“朕老了,这昨夜啊,又为西北灾荒一事头疼得一整晚都睡不着。你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早朝不上,也不看望你母后!一天天的……哎……”
这一刻的皇帝,像极了一个寻常人家的老爹,啰嗦的抱怨着。
“父皇,西北赈灾款不是年前就下拨了吗?流民也都安抚了。又出了何事?”顾墨湛追问。
顾琰起身,迈着不太轻便的步子走到桌案前,捧起两个奏折抛给顾墨湛。“你看看。”
……
回到长安殿里的顾墨湛,松开了紧在领口处的扣子,疲惫的喊阿奴备水。
很快,一行婢女将顾墨湛沐浴的水与花瓣提了进来。
他将自己浸没在水里,任由冷水肆虐侵袭着他紧绷的肌肤,让刺骨凉意见缝插针的激醒他混沌的思维。
以他对自己父皇的了解,这盘棋绝非是为帮他其解决西北灾荒这一急事,西北灾荒固然重要,但不至于难到一整夜不睡。让父皇彻夜难眠的,让父皇大白天召自己下棋的,恐怕是自己“整日绕着无干的兵卒转动”。
扮作“栩枫”这件事,绝无第二人知晓。
因为三年前那位面具壮年的嘱托,也因为想解开父皇多年的心结,更因为想查明当年“叛国”背后的秘密,揪出背后陷害忠臣、导致璋朝战败的罪魁祸首。顾墨湛才化身栩枫,调查当年始末,维护大璋朝安稳。
难道父皇已经有所洞察?
再想起白天恭王的话,更是惴惴不安。
白天在王府之中,恭王轻声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栩大侠虽佩戴无影宴宴主的面具,但宴主更为重要的,是令牌。栩大侠用宴主身份,切记要小心啊!”